风正猛云层很厚。却独有一颗星星从云缝中透出银光,在夜色中亮得耀目。 曲昕柠仰头看着星光闪烁了一下,她伸手拂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有。” 林乐辰在电话那头温柔的笑,“睡吧。” 挂了电话,曲昕柠又躺下去。 微信响个不停。 她摸过手机来看,山里夜间没有什么娱乐,加之来到野外的新鲜感,工作之余,一群年轻人在群里兴奋的交流山中趣事。 曲昕柠看了会儿,她不由得微笑,将手机放到一旁,一夜香甜睡到天亮。 闹钟还没响,曲昕柠就醒了,她静静躺了几分钟,一骨碌翻身爬起,洗漱完了去厨房做早餐。 老林已经吃过早饭,穿了件印着“森林防护”字样的绿色马甲,戴上红色袖套,正往背包里装工具,曲昕柠吃着馒头凑过去看,背包里有食物、水壶、弯刀、砍刀,一旁地上还放着绳子、防虫药和锯子。 “老林,你要去巡山?”曲昕柠问。 老林点头。 近山巡护几乎是护林人每天的工作,全程都只能在林间徒步,得边走边看。既要防着乱砍滥伐,又要警惕火种引发山火,还要一路观察植物和土壤,查看是否有病虫害。一天下来步行二三十公里,往往出山时都快天黑了。 此外,还有远山巡护,常常是几天几夜,吃住都在深山里。不仅考验护林人的毅力和胆量,关键还要耐得住寂寞。 好在这片林场划分的林班面积较小,不用进行远山巡护。 老林收拾好了背包,抬头四下里张望,没见小林。他看着曲昕柠,似乎有话想跟她说,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没出口。 曲昕柠出了屋去看,小林远远地从护林站另一头跑过来,见着曲昕柠就朝她挥胳膊喊,“苏经理,刚才李总回我电话,同意我跟你去做数据采集!” 小林兴奋得一溜烟跑到曲昕柠跟前,连呼带喘,“苏经理,我给你打下手,你带着我见识见识!” 老林嘿嘿笑了下,他拎过双穿了没多久的胶鞋,鞋底已经磨得很旧,他坐在木凳上低头慢慢穿。 小林进屋,看到父亲身上的马甲和鼓鼓囊囊的背包。 他神色止不住飞扬,“爸,你要去巡山?” 老林嗓子浑浊,咳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小林找水喝,他仰头灌着,目光跟随老林移动。 他脸上的兴奋劲渐渐褪去,“啪”的放了水杯,擦着嘴角急急追出屋去。 老林长年在林子里长距离攀上爬下,半月板磨损严重,膝盖旧伤有些复发,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小林一眼就能瞧出异常。 “爸,你膝盖旧伤发了?”小林有些着急。 老林顿住脚步回头,避开话题,“你跟着苏经理好好学习去,别给人添乱。这片林子,我闭着眼都能转悠完,你别瞎担心。” 小林心下有数了。他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他想跟着曲昕柠见识,但又放心不下父亲。 曲昕柠见小林一时纠结不知怎么办,她上前去,“老林,我跟小林去山里转转,你先歇着。” 老林递来背包,曲昕柠接过,和小林一起往林子走。 这里的每一棵大树,每一丛灌木,每一处凹坑或巨石,都在原本位置,任物转星移,不曾挪动半分。 只有树木在长高。 时间在这里好似凝固。 小林和曲昕柠慢慢走着。 有树叶飘落,轻轻打在曲昕柠头上,她轻声对小林说,“你爸爸的根在这里。” 小林“嗯”了一声,继续往前,有些沮丧。 “但是老林也知道,这里是他的根,不是你的。” 小林一怔,看向曲昕柠。 恰遇一处陡坡,曲昕柠手脚并用几步爬上去,小林跟着跨了上去。 曲昕柠拍拍手上泥土,“老林想你和他一样照看这片林子,但他也想你能够有自己想要的人生。”她眼前闪过老林早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得出,老林想要拜托她什么,却又怕麻烦了她。 “老林其实什么都知道。做父亲的这颗心,不容易。”曲昕柠说。 小林回想父亲今早那朴实的话语,他当时没在意,现在却品出藏匿背后的父爱,他心中沮丧稍缓。 走得有些热,曲昕柠摘了帽子扇风,“去其他林班做采集,也就是重复昨天的工作。你不如陪着你爸爸,还能把视频做好。” 曲昕柠扬了扬手机,“我保证每天都看你发的视频,评论点赞转发三连。” 小林想着今早不经意间看到父亲背影,意外有些佝偻。 虽然还是遗憾,但小林不再那么纠结,他想了想,“苏经理,对不起,这次我就不能跟着你去见识了,也帮不到你了。” “没事。”曲昕柠鼓励他,“好好做视频,把事做好了,才会有机会。” “嗯,对。” 曲昕柠凝视着小林,“走吧,回去。” 有时候,人生注定是一场又一场别离,但有时候,人生也是一汪又一汪解不开、放不下的羁绊。 在护林站简单吃过午饭,曲昕柠和老林父子告别,开赴 18 号林班。 她落了车窗,看着老林父子站在那里跟她挥手,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又消失不见,曲昕柠才缩回头关上车窗。她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眶有些涩涩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也都有自己的人生坐标。在按照轨迹的“顺应命局”和努力到达坐标的“趋利避害”之间如何平衡,是贯穿一生的学问。 曲昕柠摸出手机,打了一长段话,却又一字一字删去,觉得说什么都敌不过一句,“小林,加油!” 人生百味,终要自己尝试。 林班之间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包车司机见来迎接的是位女性,他跳下车帮忙搬行李和设备。 “您好,是基德的苏经理?”迎上来的护林员问。 曲昕柠上前握手招呼,“我是。您是 18 号林班的班长?” 对方快五十了,头发烫了卷,扎个低马尾,身上穿着护林员马甲,她说,“班长巡山去了,让我留下来等你。你叫我刘姐就行。” “好,刘姐,这两天要麻烦你了。” 刘姐笑,“别客气。” 曲昕柠几下收拾好行李和设备,锁了房间门,带着 18 号林班图纸去找刘姐。 “刘姐。”门开着,曲昕柠站在门口。 “苏经理,快进来。”刘姐搬了凳子给她,自己坐一旁床沿上。 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个简易衣柜,干净整洁。 两人闲聊。三年前,刘姐原来的工作单位改制,她被分到林场工作。 刘姐开朗健谈,讲起她刚来林场时,“我刚来巡山时,一走到林子里,树木稍微一密,我就迷路。” 她比划着,“也不能怪我,那些树长得实在太高,树冠茂盛得阳光都照不下来的,根本分不清方向。我有一次蒙头走,好不容易才在一处山边看到公路,我就沿着公路方向下山。”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结果我下山了才发现方向反了,只好绕回去,多走了将近一倍的路程。” “累得我第二天在床上睡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