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是谁,总归不是我。 我踮起脚尖,朝下望去,跨江大桥真的好高好高,风声从我耳边呼呼刮过。 我看着看着,忽然就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下一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中年女人的嗓音穿透我的耳膜。 「闺女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了,明天买了菜过来看你好不好?」 「......」 人在低谷时,听到家人的关怀。 为什么会瞬间泪流满面呢? 而且刚才脑子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好像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我拼命忍着哭腔,轻声说: 「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哎,好呀好呀,妈妈明天过来给你做,闺女等我哈。」 挂断电话后,我的视线在下一秒被阴影笼罩住。 年轻俊朗的男人,就这么垂眼看我。 「你刚才想自杀?」 「......」 他刚一开口,我就愣在原地。 因为这个人的声音,和江弋......好像。 于是,我傻傻地盯着他看,完全忽略了他的问话。 直到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才猛地回神,仔细打量他。 虽然声音很像,但长相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江弋五官锋利,给人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感觉。 但眼前的男人,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柔。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 男人微俯了点身,平缓又温和地注视我的眼睛。 「你可以选择割腕、跳楼、上吊、服毒都可以,这些我都来得及去救你。 「因为我是医生。 「但你不要选择投河,我……不会游泳。」 我扯了扯嘴角。 其实很想给个面子笑一下的,他却摆手拒绝了。 「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别勉强自己笑了。」 晚风夹杂着男人悠扬的尾音,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我心间的阴霾。 他说,他叫林知野。 是华西医院的医生。 前两年被偏激的病人砍伤右手,从此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ȳƵ 我拿出手机搜了下他的名字。 发现这个人的履历跟他的长相一样,堪称完美。 不仅如此,他还参与过不少志愿者活动。 林知野倚在栏杆上,转头看我。 「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自杀吗?」 他的声音很轻。 却温柔到,我的眼泪能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闭上眼睛,像豁出去似的,一点一点提起裙摆,恰到好处地露出义肢。 这三年遭受的议论与白眼太多,我真的不知道眼前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空气静默许久。 我忐忑地睁眼,却发现林知野不知何时蹲了下来。 他看了看我的义肢,又仰头看着我。 漆黑的眼眸里盛满细碎的光。 「赛博朋克风? 「倪霜,你真的很酷。」 「……」 也是那天,第一次有人告诉我。 十足的完善的确很美。 可缺憾,同样也是一种美。 这句话。 我记了很久很久。 …… 我和林知野告别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小雨。 他绅士地脱下外套,罩在了我头顶。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细密的雨丝沾湿他的碎发,男人刘海也散了下来,遮住缱绻的长睫毛。 见我沉默不语,他轻笑了声。 「不想回家啊?」 我点了点头。 他沉吟片刻,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点开某订房软件。 「那我带你去看星星。」 我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他下单了贼贵的两间套房,还是最顶层。 自带空中花园。 据说有望远镜,可以窥见整片星空。 至于为什么是两间…… 林知野举着手机,朝我扬了扬眉。 「这么晚了。 「你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叫我。」 但大概是我的运气不好。 明明天气预报说只下两小时的雨,最后却一夜没停。 雾霭氤氲,星星被乌云遮盖,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晨曦已经落入房间。 床边的手机里有许多未读短信,都来自同一个人。 江弋。 ——【小霜,你在哪?】 ——【为什么不回家?】 ——【理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扫了一眼,没有回复。 很快,它们被最新的两条短信顶了下去。 ——【谁说没有星星。】 ——【你不就是最亮的那颗吗。】 署名,林知野。 我的指尖颤了一下。 大约十个小时前,我跟他抱怨在花园等了那么久,连星星的影子都没见到。 今早,他就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里面的我,荡在空中花园的秋千上,举着望远镜,望向漆黑的夜空。 风扬起我的裙摆。 露出暖色的肌肤,与泛着冷光的机械义肢。 竟意外的和谐。 从前,我并不愿意直面自己的残缺。 现在,我长按这张照片,点了保存。 手机嗡地继续震动。 林知野又发来一条语音。 他低声,且坚定地唤我的名字。 【倪霜,做自己的星。】 7 中午,我回了一趟江弋的家。 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在公司吃饭。 正好方便我收拾行李,搬家。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 门一打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弋就猛地朝我望过来。 四目相对间,我看见他的眼底迸发出惊喜。 江弋将我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昨晚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 像一整夜没睡觉,下巴处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我。 可我不敢再相信了。 我挣了几下,终于挣脱他的怀抱。 这是我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审视江弋。 面对彻夜未归的妻子,他面露担忧,可压在眼底的暴戾,到底还是被我窥见一角。 于是我想了想,直白地说: 「江弋,我昨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神色一僵。 温柔体贴的假面,好像快要破碎了。 「别开玩笑了。 「除了我,你身边哪有其他异性。」 说话间,我清楚地看到,江弋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稍纵即逝。 速度快到我一度以为是错觉。 其实,江弋以前应该也掩饰得不太好。 面对我时产生的嫌恶情绪,会在某一个瞬间流露。ÿʐ 只是我的爱,为他蒙上了一层滤镜。 我以为他爱我,以为他是完美伴侣,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这些细节。 我垂下眼,径直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见我开始动真格的。 江弋忽然抬脚,踹翻了我的行李箱。 他好像终于暴露出一点本性。 双眉紧锁,半晌,嗓音也透着股不耐烦。 「别闹了。 「不就是一本日记? 「我烧掉行了吧。 「烧完,你就当从没看到过,好不好?」 不好。 可是不等我回答,江弋就冲进书房,翻出了那本日记。 他当着我的面,毫不犹豫地摁下打火机,点燃。 火舌迅速蹿过纸张。 白纸黑字,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化为一捧灰烬。 「没必要的,江弋。」 他牢牢攥住我的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逃离这里。 低沉的嗓音也带着几分哑。 「昨晚我找不到你,快疯了。 「我怕你出事,怕你生我的气,更怕你不要我…… 「林棠出国,我都没像昨晚那样失态。 「你只离开了一天,我的心快痛死了。」 他说了好多,越说眼眶越红。 「小霜,老婆...... 「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愣了好久。 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人们总是这样吗。 靠分开的痛觉来分辨爱意? 我看着他。 蓦地,笑出了眼泪。 「可是啊,可是,江弋,那本日记我倒背如流。」 烧掉了又怎样呢。 里面的内容像一把刀,那样深刻地划在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