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果然不是一个人回地京。 如此一来,不管是当初上林苑那声势浩大的行刺,还是龙船上至今没能找到的凶手,似乎都找到了归处。 对方顺势而为,不断挑起他和世家之间的纷争,是想看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渔翁不是只有他想做,文玺也想。 “皇帝这话何意?” 太后似是听出了什么,语气瞬间警惕起来,甚至还不自觉调整了一下坐姿。 恰逢静心茶送了上来,文玺垂眼看了看茶里飘着的金银花,轻轻一抬手:“都下去吧。” 薛京立刻躬身退下,长信宫的人却还站在原地,太后脸色变了变,声音猛地一沉:“放肆,皇上让你们下去,没听见吗?!” 宫人们被教训得一哆嗦,连忙低头退了下去。 眼看人都出来了,薛京正要伸手去关门,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伸了过来,他侧头一瞧,就见个掌事宫女打扮的年轻姑娘站在了门另一侧。 “原来是青鸟姑娘。” 青鸟微微福身:“德春公公,真是许久不见。” 薛京眼睛微微一眯,文玺面前的谦卑温顺已然不见了影子,浑身透着的是仿佛来自牢狱的阴冷之气。 青鸟一颤,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京这才扭开头,语气冷淡:“青鸟姑娘记性不太好。” 青鸟脸色变了变,片刻后才一声轻哂:“薛司正如今真是不一样,以往也不见这般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求着你们来长信宫的。” 薛京心口一沉,他早先看太后的样子就觉得这次怕是谈不成,现在听青鸟这话锋,不祥的预感瞬间就又多了几分。 他有心打探几句,可经了刚才那一遭又有些开不了口,只能沉默下去。 冷不丁房门被推开,文玺抬脚走了出来。 他一愣,这么快? 当着青鸟的面他什么都没问,见文玺抬脚就走连忙跟了上去,等长信宫被甩在了身后他才按捺不住开口:“皇上,太后可是不肯……” “她答应了。” 文玺开口,语气复杂。 薛京一时间又喜又惊:“答应了?不愧是皇上,竟这么快就说服了太后……” 文玺一抬手打断了薛京的恭维,眼底带着不解:“朕没说什么,是太后主动示好的。” 一句话说得薛京愣住了,太后主动示好? 以世家的高傲,怎么可能会主动示好? 即便太后知道内情,可荀家家主失踪,荀家已然置身事外,三大世家里唯有荀家处境最好,她怎么可能主动示好? “这是为什么?” 薛京百思不得其解,文玺也一头雾水,摆了摆手正要说先回宫,脑海却忽地闪过了一道亮光。 “刚才太后姗姗来迟,她去了哪里?” 半个时辰前,幽微殿。 “放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太后的凤驾都敢拦,不要命了?!” 青鸟眼见两个内侍堵在门前,脸色瞬间铁青,昨天两个废物不懂事,今天换了两个更加不懂事。 “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请太后恕罪,奴才也是奉旨行事。” 两人连忙赔罪,却仍旧堵在门前不肯让路。 青鸟看了眼太后,见她神情冷淡,知道这是要发怒了,连忙吩咐众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混账拖下去。” 长兴宫人立刻上前,却不想这两人竟然有些拳脚功夫,长信宫虽然人多势众,却难以近身。 “反了,反了!” 青鸟气得发抖,正要再去喊人,幽微殿的大门就开了,盛瑶出现在门缝里,看了看左右侍立的内侍,声音轻缓:“两位,这可是太后,不能得罪的。” “可是皇上……” 盛瑶摇了摇头,太后不是青鸟,她昨天能撵走青鸟是因为掌控了她身为下人的难处,可太后不一样,她身负荀家,得了荀宜禄在她手里的消息,无论如何都是要问清楚的,为此杀两个内侍不算什么。 文玺的人,她不想他们白白丧命。 她态度坚决的抬了下手,两人见她如此只得让开了路,原本他们还想去乾元宫报个信,可长信宫人早有预料,目光锥子似的刺了过来,看得他们动弹不得。 软轿被抬进了院子,刚一放稳,太后便一抬下巴,几个宫人如狼似虎般朝盛瑶扑了过去。 盛瑶挣脱不开,被迫跪在了雪地里。 “太后这是何意?想同归于尽吗?” “同归于尽?”太后一声冷笑:“盛瑶,你那些话能骗得过青鸟,却骗不过哀家,哀家今日来特意来此,不是为了询问内情,而是要亲自替文嬷嬷报仇。” 第361章你只有一条路能走 面对这样的威胁,盛瑶不慌反笑:“太后若当真只为了文嬷嬷而来,又何须冒夜回京?路上的雪还没化吧?” 青鸟见不得她在太后面前如此嚣张,抬手就要教训,却被盛瑶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今日你如何动我,他日必会十倍还诸你身。” 青鸟被迫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巴掌,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贱人!”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却到底没能再动手,她心里还是相信盛瑶有能耐动她的。 “废物!” 太后嫌恶地骂了一句,青鸟不敢辩解,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带着鸽血红宝石戒指的手轻轻一抬,软轿这才落地,太后扶着宫人的手慢慢走到了盛瑶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就落了下去,眼见盛瑶被打得歪过头去,她这才嗤笑一声再次开口:“哀家今日偏要动你,你能如何?” 盛瑶伸出舌尖舔了舔溢出血沫的唇角,抬眼看了太后一眼,却不过片刻就低下了头:“既然是太后亲自动手,我自然无话可说,只当是还了文嬷嬷的命吧。” “一巴掌就想抵她的命?”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盛瑶,满脸都是愤怒,“文嬷嬷可是跟了哀家几十年!” “身为奴婢,文嬷嬷既不能为太后分忧,还假借太后之名以权谋私,带累太后名声,更因一己之过连累太后离京,这样的废物当真值得太后惦记吗?” 太后目光一闪,眼底明晃晃带着冷漠,可语调却拔高了:“那又如何?哀家用人要的是忠心二字,只要忠心,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哀家都会护着。”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却没了再动手的意思,伸手扶着青鸟抬脚进了幽微殿的房门。 “带她进来,哀家还有话要问。” 盛瑶本可以自己站起来,可许是为了折辱她,长信宫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硬生生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雪地里一路拖了进去,然后狠狠掼在了地上。 “盛瑶,哀家真的很好奇,你如何敢撒这种谎?” 太后淡淡开口,身居高位多年,她一身威势早已是常人所不能及,明明说话的语气不重,却仍旧压得周遭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宫人侍立在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盛瑶撑着身体跪坐在地上,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样,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敢撒这种谎呢?我怎么敢的呢?” 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在懊恼,青鸟忍不住上前:“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太后,这贱人胆敢如此戏耍于您,请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这次奴婢绝对会狠狠教训她,不会再让您失望。” 昨天那般轻易就被盛瑶糊弄住了,她回去复命之后被太后狠狠责罚了一顿,虽然看在她一心护主的份上没有让她伤筋动骨,可到底也是失了主子的青睐。 现在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迫不及待想戴罪立功,挽回太后对她的信任。 然而太后目光却是一闪,随后竟出乎意料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哀家要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青鸟一愣,下意识劝阻:“太后不可,这贱人诡计多端,您……” 太后眼神一厉:“哀家让你下去。” 青鸟被那眼神刺得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急功近利已经惹了太后不快,顿时不敢再言语,匆匆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等室内只剩了两人时,太后才起身走到了盛瑶身边,脸上故作镇定的从容雪融般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仲福当真在你手里?” 盛瑶张了张嘴,话未出声,血沫先溢了出来,她抬手擦去,神情并未见丝毫波澜:“太后既然不信,又何必再问?” 太后瞧见了她嘴边的血迹,却只当是刚才下手太重,并没有往心里去,满腹心思都被盛瑶那句挑衅似的话勾住了。 “哀家劝你,趁着哀家还肯好好和你说话赶紧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不然你可就没机会说了。” 盛瑶脸上这才出现了旁的情绪,不甘犹疑愤怒,仿佛陷入了极其艰难的挣扎里,可最后她还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罢了,我便说实话吧,荀大人的确不在我手里……” 太后凤眼圆睁:“贱人,你当真敢骗哀家?!” “……可我知道他在哪里。” 太后被她的急转噎住了,好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