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奔三的高龄,接受这样的 title 确实需要勇气的,这样的尴尬在我进入领导办公室报道时放到最大。 因为那张老板椅转过来,我的顶头上司,竟是大学时小我两届的学弟贺子恒。 金融业现如今内卷到什么程度我早有耳闻,校招都是清北复交硕士起步,社招的要求更加严苛。 我一个离场多年的本科生,能得到这样一个试用机会已经算得上幸运,我不应当还有什么不满。 但面对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学弟,如今以我顶头上司的身份出现,我还是忍不住自卑。 在我离场的这些年,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修罗场,没有人停在原地。 万幸贺子恒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也没有留给我自怨自艾的时间,而是直接下了任务, 学姐,我需要新能源这块的深度行研报告和政策影响,一周之内给我,可以吗? 我一时愣在那里,深度行研这种级别的报告,他居然会交给一个实习生来做? 这也太不循序渐进了一点吧?! 贺子恒挑眉一笑,正色道, 你以前教过我的,目标是月亮才有可能打到星星,目标只是星星的话,那有可能什么都打不到。更何况……学姐,你做起过德威这样的公司,一个有这么丰富行业经验的人,难道我真的会把你当实习生用吗? 我微微一怔,而后释然一笑,我也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当然不是真正的实习生,我的同届同学都位列各大一线金融机构要职,各种信息资源我都可以随取随用。 虽然专业工作中断,但我这几年也完整经历了一个公司从无到有,这些阅历都没有白费。 在贺子恒的揠苗助长下,我以最快的速度转正,并且在核心组承担有分量的工作。 谢明辰来找我时高调得不可思议,他在投行部老总的陪同下过来,穿过重重探究的视线,笔直走到我的工位前。 他无比自然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向投行部老总介绍, 这是我的公司合伙人,也是我女朋友。 我看着仿若失忆的谢明辰,几经挣扎,还是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他的面子。 我强颜欢笑跟投行部老总打招呼,却换来谢明辰得寸进尺的迫近。 他扶住我的腰附在我耳边,亲昵道,晚上一起吃饭。 我身体反感地僵硬,却不能挣扎。 你什么意思?在公司无人的楼道,我怒不可遏望着谢明辰。 公司要筹备上市,我过来跟投行的打个招呼。谢明辰眼神闪烁着,还在嘴硬。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谢明辰的声音心虚地低下两度,我没答应分手。 你脑子有病自己找地方治,别来找我。我懒得跟他纠缠,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你不就是想结婚吗?谢明辰喝了一声,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声说,我们结就是,你现在就回去拿户口本,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我迟缓地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作出极大让步的男人,鼻头袭来浓重的酸涩,视线也渐渐被水雾模糊。 在过去的七年里,我有多期待他求婚呢? 我会在私人账号上偷偷关注着很多备婚的博主,看到喜欢的场景和装扮都会收藏下来,等着他求婚之后能够派上用场。 我会有意无意地提及哪个同学在哪里举办婚礼,隐秘地期待他多问一句:那里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也去那里办? 每当他突然叫我出去我都如临大敌,害怕穿得奇奇怪怪的时候被求婚。 碰上七夕或者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每到零点结束时我心里都是叹息的:原来他没有准备别的呀。 我一直在等,等到最后期待燃尽,只剩灰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都只是愿赌服输,并不觉得委屈。 但是这一刻,我真的太难过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给。 谢明辰眼神慌乱起来,凑过来手足无措地想帮我擦眼泪,岁岁,别哭。 我偏头避开,连看都不想看他,只望着那片苍白无边的的墙壁,一字一句地说, 谢明辰,如果你对我还怀有一丁点愧意的话,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经谢明辰这么一闹,公司八卦就传开了。 投行部的同事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还是图方便,竟三五不时来找我们部门找我聊谢明辰公司的上市筹备工作。 几次三番之后,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传开了。 我说怎么升职速度这么快呢,原来是有背景啊。 都准上市公司老板娘还来这儿挤什么?给别人没背景的留个萝卜坑行不行啊? 谨言慎行啊,投行部老总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没准明天就爬你头上。 每次走在公司里,都有陌生探究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这样的流言像一张无形的网,粗暴地将我所有努力都归到一个讳莫如深的头衔上,让我始终脱离不开那张名叫谢明辰的网。 第一次,我生出跟他切断一切联系的想法。 我发了一份转股协议到谢明辰的邮箱,都是基础价,出让我所有的股份。 谢明辰的电话几乎立刻就打过来,你要退股?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你要退股? 可以的话就签了吧,你不吃亏。另外,请你不要再让投行对接人拿公司的事来找我。我平淡说完,就准备要挂电话。 赵岁岁!谢明辰几乎气急败坏,公司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公司以后跟我没关系。我顿了顿,你也是。 在谢明辰跟投行部签完合同之后,我正式接受贺子恒递来的橄榄枝,跟他一起跳槽到一家赫赫有名的私募。 谢明辰得知自己前一脚才跟投行部签完合同,我就后一脚离职的消息,气得打了我十多个电话。 我干脆把他拉黑了,只在邮件里催促他快点配合我完成转股。 谢明辰回复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小作文,见我不理睬,后面又开始转载各种上市实现财富自由的文章,拐歪抹角地教育我上市之前急着转股有多蠢。 我当然知道留着股份等公司上市之后择高点卖出获利最大,可且不说公司筹备上市从券商进场辅导到真正过审至少一年起步,即便上市之后原始股东也至少三年之后才能解禁出售。 我跟谢明辰这份牵扯不知道要缠缠绵绵到什么时候,我没有耐心再等。 更何况我已经回到金融这样金字塔顶端的行业,财富自由从来只是时间问题。 见谢明辰拒不配合,我干脆下了一剂猛药,直接找到公司的第二大股东,问他对我手里的股份有没有兴趣。 消息很快就传到谢明辰那里,他用别人的号码打给我,语调透着了无生气的悲戚, 岁岁,你真的要联合外人来对付我吗?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的股份,更何况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只是这样一来,谢明辰极有可能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 公司也会陷入内讧,在这个预上市的关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默了会儿,冷硬道, 总之我会脱离公司。股份你不要的话,有的是人要,你自己考虑。 谢明辰那边呼吸一窒,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岁岁,我有多努力在挽留你,你看不出来吗?我是让你失望了,可是公司没有啊!它就像我们一起带大的孩子一样,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点一点斩断跟我的联系? 我们不需要联系了。我深吸了口气,冷淡道,我愿意把股份优先给你,但是要马上。 19 转股手续的资料要在税务局提报,其实可以委托财务人员代为办理,但是谢明辰坚持要双方亲自去。 想来也就最后一次照面,我就同意了。 谢明辰比我先到,他今天没有西装革履,只着一件显旧的白衬衣,肩膀平直撑开,衣袖半挽,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风起时衣服下摆迎风撩起,显得人更加清瘦。 这一身远远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