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暻也扯了下嘴角,当日回鹘离京时,他便许给了伊勒德这样的前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他的确是出息了。” 不枉他当年让钟青改名换姓去边境从军,不止在靖安侯手下站稳了脚,还完成了他的交代,借边境军之手扶持回鹘壮大,给他添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 “等他回来,朕要好生赏他。” 钟白连忙替钟青谢恩,又有点不服气:“其实臣要是去的话,也能做好。” 贺暻并不反驳,只在软榻上坐下来,随手拿起折子敲了敲他脑袋:“自然,你们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没有你们,哪有朕的今天。” 钟白被这一句话说的浑身舒坦,蹲在地上殷勤的给贺暻捏腿,边捏边问他力道如何,可贺暻却迟迟没有反应,他困惑地抬头看了一眼。 贺暻却正看着架子上的糖匣子出神,眼神颇为空洞,今天算是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即便如此,他心口也还是空的。 就算赢了这场争斗,将这天下握在了手里,有些人也终究是回不来了。 “皇上……” 钟白小声开口,他很想安慰贺暻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暻像是有所察觉,轻轻摇了下头:“日子长着呢,个把人算什么……去把匣子拿过来,朕想吃颗糖。” 钟白不敢耽搁,连忙去取了来,可贺暻打开匣子看了看却又合上了,他紧紧抓着那提手,叹息似的低语一声:“不多了……” 还是不吃了,还是那句话,日子还长着呢,就这么几颗糖,怎么够啊…… 外头很快传来脚步声,意识到是朝臣到了,贺暻推开糖匣子,振作了一下精神,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386章出乎意料的顺利 重臣陆陆续续都到了乾元宫,贺暻酝酿了一下情绪,将军报狠狠砸在朝臣面前:“朕是养了一群聋子瞎子吗?回鹘三个月前就有异动,为何奏折里只字不提?” 他目光落在秦适身上:“你身为中书令,此等要务都不放在心上,这便是你当的差吗?” 秦适连忙跪地请罪,此事的确是他的职责,可归根究底最应该负责的还是内相徐功,只是对方先前才进了一趟大理寺,至今还在家中反省,未曾参与政务,所以这锅只能秦适来背。 “是臣有负皇上所托,请您责罚。” 他是皇帝的人,朝臣们自然乐得看热闹,并不肯上前解围,而有心解围的却碍于世家权势,犹豫着不敢开口。 祁砚看不过眼,当即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大人三思,皇上最近频频向世家服软低头,已经再不是之前的皇上了,今日此举说不得就是想拿秦大人做替罪羊,此时你我决不能做出头鸟。” 祁砚怒不可遏,狠狠甩开了对方的手,大步上前:“皇上息怒,此事虽是臣等失职,可朝中军事素来由枢密院统领,怕是窦同知最知其中内情,即便要追责也不该是秦大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窦蔺身上,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神情并不意外,可也不见丝毫惊慌:“皇上明鉴,臣在龙船之上,一时不知边境情形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答应,一改方才看戏的姿态,连萧敕都摇着头开了口:“此时确实怪不得窦大人,毕竟此次南巡变故横生,能自保尚且不易,更遑论兼顾京城和边境?若是不曾南巡就好了……” 最后这话竟是将罪责推到了贺暻头上。 他脸色沉下去,目光不自觉扫过朝臣,目光所及众人却都躲闪开来,即便他们仍旧维护皇权,可之前贺暻向世家低头的举动终究还是伤了这些中正之臣的心,让他们失望了。 贺暻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王沿身上,对方才得了他的好处,这种时候总不能闲着。 王沿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嘲讽地笑了一声,皇帝有什么用,最后不也还是得靠他们世家? 嘲讽完他仍旧上前一步:“萧大人此话当真荒谬,先皇南巡十余次,次次皆有变故,怎么不见大人你谏言先皇不再南巡?我看你是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他高喝一声,倒仍旧是往常那般狂妄暴躁的模样:“皇上是天子,想做什么自然就能做什么,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就是为皇上分忧,窦同知你办差失利,不向皇上请罪请罚,还敢推诿狡辩,简直是大逆不道!” 窦蔺难得黑了脸,他一向知道王沿是个莽夫,轻易就能被人利用,当初在他手里的时候是把好刀,没想到落在皇帝手里,也这般锋利。 “你……” 他正要开口争论,一声闷响打断了众人,是贺暻拍了桌子。 他目光落在靖安侯身上,这场戏差不多了,也该主角登场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回鹘能退兵吗?如今边境告急,你们除了吵闹,可有一个办法能解决?” 两人都闭了嘴,窦蔺思绪急转,皇帝显然是想用这件事来打压窦家,他绝对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由头就能起事,若是皇帝注意力在此时被边境战事吸引,那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他当即上前:“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此战必得雷霆一击,打得回鹘溃不成军,如此才可扬我大周国威,也可震慑属国。” 萧敕却摇了摇头:“我看不妥,临近年关,若是此时开战只怕整个大周都要不得安宁,回鹘一向对我大周极有诚意,此番想必是真的没有粮草过冬了,不如还是以安抚为主……” 朝臣一时间争论不休,贺暻没有理会,目光透过人群落在靖安侯脸上,对方有所察觉,抬头看了过来。 四道目光穿过心思各异的众人,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打算,可那目光却没有多少锋芒和敌意,甚至说得上平和。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厮杀,谁都没有退让。 朝臣似是察觉到了有无形的压迫力正在蔓延,慢慢都闭了嘴,不安的四处查看。 贺暻此时才开口:“楚侯,你戍守边境多年,对异族最为熟悉,你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靖安侯看过去,对方被迫收回了目光,却迟迟没有言语。 王沿秉持着暴躁的假象,率先开口催促:“楚镇,皇上在问你话,有没有主意你倒是说啊。” 靖安侯这才上前一步:“臣以为此战不可避免,若此次以利平复回鹘乱象,那一众属国必会效仿,我大周边境便再无宁日。” 萧敕:“可马上就要过年了……” “一时之乱总好过年年都乱。” 朝臣都不再言语,算是被靖安侯说服了。 贺暻一锤定音:“靖安侯所言极是,此战必行,众卿可有异议?” 皇帝都做了决定,不管心里服不服,众人都只能山呼圣明,可说完了却有另一个难题要解决。 “众卿可有人自荐为朕分忧?” 贺暻目光落在武将身上,几人面面相觑,却谁都没言语,虽然贺暻早就猜到了是这么个结果,可心里却难免失望。 大周武事不兴,诸多武将都受文臣掣肘,也是因此才让靖安侯的独掌大军变得如此有威胁。 “都不说是吧?” 贺暻站了起来:“那朕只能指派了。” 他目光再次落在靖安侯身上,他知道对方没有那么容易答应,可这次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张了张嘴,却不等开口对方先一步上前:“皇上,臣愿往。” 贺暻一愣,靖安侯主动要去? 第387章纸鸢传信 虽然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却让贺暻有些不安,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有再多的顾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将靖安侯扶起来:“楚侯当真是我大周的中流砥柱,边境安危就交给你了,王卿,此战一应所需物资,户部务必尽心。” 王沿躬身应了一声,又提起窦蔺的失职,窦蔺恨得咬牙切齿,为防贺暻趁机生事,坏了自己的大计,他只能主动提出捐赠家财。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贺暻短暂的犹豫过后便答应了,训斥了几句此事便就此揭过。 朝臣很快散去,各自为自己的打算筹谋,贺暻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钟白见他还是满脸愁容颇为不解:“事情不是按照咱们预料的走了吗?皇上怎么还是不高兴?” 贺暻拧眉:“总觉得靖安侯还有别的打算……” “皇上放心,咱们边境也有人,就算他在那边真有什么异动咱们也能得到消息。”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贺暻勉强放松了心情:“许是朕杞人忧天了吧……薛京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他办事您放心。” 钟白替薛京拍了拍胸膛,“都安排妥当了,您没瞧见今天几位大人的态度,若不是得了吩咐他们怎么敢如此?看得我都想抽他们。” 贺暻喟叹一声合上了眼睛:“如此就好,且先保全了他们,如此就等萧窦两家自寻死路了……” 他顿了顿才又开口:“萧赦仍旧没有回信?” 钟白难得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打定主意了。” 他颇有些难受,虽说贺暻登基从头到尾都是先皇的算计,可萧家在他登基之初,无法服众的时候的确是帮过贺暻不少的。 当时谁都没料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上,您……” “这是他们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