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尽染随意“嗯”了一声,又吩咐道:“找个御医来,莫要让我这位好‘父皇’丢了命。” 床上虚弱的老人闻见这番话语,登时眼睛睁大,死死地盯着林尽染,眼底尽是憎恶。 玄衣少年却漠然的收回视线,手腕反转,长剑便一挥而下,将少年嘴上的绑带砍断。 惊惧色在一瞬间充斥了少年的眼眸,他颤抖着吐出嘴里的布团,哽咽道:“七哥……七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是大、大逆不道……你怎么能这样对父皇呢?又、又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七哥,难道我们不是手足兄弟了么?我、我往日与你同吃过一碗饭啊。” “你为什么要给父皇下药,又为什么要谋反呢……你、你安安分分做个皇子难道不好么?!” 少年望着提剑缓缓走近的林尽染,眼底不由得满是惊慌,拼命说话。 “我、我还给你送过冬衣!还、还救过你的啊七哥!!你真的要杀我么?!” 第三百零九章:暗中线 屋外冷风呼啸,屋内除却少年的哭喊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林尽染漫不经心的蹲在他的身边,耐心的听着他细数着一桩桩的往事。 直至少年哭的筋疲力尽,只能倒在地上,无助的望着他,满眼都是乞求之色。 “你指的是那件绣满了父皇最厌恶的花纹的衣裳,还是那碗被你一点点的掺了毒的粥?” 林尽染笑了一声:“还是六哥在背后指点,借你之手来试图捧杀于我?” 哭喊声在瞬间戛然而止,十皇子呆呆地看着林尽染,下意识喃喃:“你、你怎么知道……”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他回过神来,立刻转开了话题,红着眼眶喊道,“你、你不受宠啊!六哥说了,你不受父皇宠爱!迟早有一日你会与我们争夺皇位的!所以、所以我才对你好——” “我希望七哥你能够明白手足之情,知晓兄友弟恭,无论谁坐上了皇帝之位你不会恨。” “……可是我不能不防着你啊!六哥说你迟早会恨我们,所以所有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那、那药我的确是下了,可只要等新帝继位,七哥你不闹事,我就会给你解药的!我、我是为你好!” 少年苍白着脸色与他解释:“可、可你到底还是造反了,可你到底还是造反了……” “父皇那样的强壮,怎么会生病?我、我跟六哥都查清楚了,是你下的毒手!你给父皇下了毒,又、又没有彻底的毒死父皇,剩下他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还、还派人软禁着这样的他!” 愤怒一点点的染上少年的眉梢,他哽咽道:“人被变成了这个模样,还如何活下去啊?!” “他是你的父亲啊!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怎么能够那么对他呢?!七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坐这个皇帝之位?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有了谋逆之心?所以你才这样对待父皇,还假扮父皇写了降书,又把自己送去了大宋——我虽然不明白,但你肯定藏着什么阴谋!” “甚至、甚至还有可能,你给了大宋什么好处,要联合大宋谋反,再把我们的领地拱手相送!” 少年沉浸在六皇子给他编造的假说之中,看着林尽染的目光也逐渐地从哀求变成了愤怒与失望:“这是我们林家的天下!你怎么可以这般大逆不道的屠戮亲生父亲?!这是大不孝,是——” 在他的呵斥之下,玄衣少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嘲讽一般扯了扯唇角。 “父亲?”林尽染慢条斯理重复了一遍,“你怕是误会了,他从未将我当成他的孩子过。” “而他——”玄衣少年抬起头来,冷冽的看向龙床,嗤笑一声。 “在夺臣妻,软禁她时,就不配当一国之君了,而在我娘亲自尽后,他也不配活着了。” 林尽染道:“我过去不与你们斗,是因为我不屑与你们斗,但是如今你们自己活腻了,竟然敢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去,那我自然是愿意送你们一程的,谋不谋逆的,原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他站起身来,冷酷道:“对于一个即将不存在的国土来说,有什么所谓的。” 床上传出剧烈的咳嗽声,老人挣扎着挪动身体,手一下又一下的捶在床边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少年愣了一下,泪水迅速涌了出去,也挣扎着想要挪去床边:“父皇!父皇呜呜!!” 林尽染无趣的望着他们二人,漫不经心的做了个手势,缓步走出了这个让他不适的宫殿。 远处漆黑一片,红色纸灯笼在风中招摇,血腥味笼罩在少年身侧,久久不散。 林尽染独自一人立在幽静孤冷的暗中发呆,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剑柄,眼底笼上一层讥讽。 他们人人厌他憎他,忌他怕他,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唯有她……唯有皎皎不会在意他的出身,而此时此刻—— 少年心头涌起了强烈的念头。 此时此刻,他想见皎皎。 ****** “我见过的,我见过他的,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他了。” 披着小斗篷的小姑娘还没有平复心情,反复重复了两遍,被长公主握住了手。 皎皎在阿娘满是包容的眼神中慢慢的平静下来,这才道:“那个姑娘——” “不是姑娘……就是那个在酒楼,穿着女子衣裳与拾柒哥哥在一处的人,那个时候我瞧见了她的脸的,我、我觉得她好看,可是又觉得她怪怪的,就好像……好像那衣服并不是十分合身一样。” “她长了一张跟西越的五皇子一模一样的脸。” “那天我们还找了兰姨,可是兰姨说齐叔父带着拾柒入宫了……他骗了兰姨!他分明是带着拾柒哥哥去见了男扮女装的五皇子,而且、而且冬猎的时候,我被他们抓到了小木屋里头。” “我听见他们进来的声音了,我就装着睡着了的样子,然后我听见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车已经准备好了,快走,莫要耽搁。 皎皎握紧了长公主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听见了齐叔父的声音!我听见了!” “他跟抓了我的人说,车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快些走,我听得十分清楚,阿娘。” 长公主的神情有些凝重,伸手将皎皎揽入了怀中,拍着女儿的脊背,看向了一旁同样沉下脸来的宋淮:“皎皎不怕,阿娘在这里呢,他们再也不能伤害你了,无论是谁,都不要害怕。” “齐王若是与西越搭上了线,便也难怪那么轻轻松松能在猎场算计这一场。” 蛰伏许久的齐王在京都一向是个温和而又不喜权谋的懒散王爷,而两年之前就已去往大宋的五皇子,这两年究竟与齐王都谋划了些什么,加上如今又正在与大幽打仗的大宋…… 种种关节卡在长公主脑海之中,她何其聪慧,只凭借皎皎短短那么两句话,便将其中的细枝末节想得清清楚楚,甚至当机立断做出了决断:“西越不能再留,我们得走!” 第三百一十章:生病了 宋淮正要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多问道:“皎皎,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之前关于皎皎每次恢复记忆,基本上都不是皎皎自己想起来的。 全部都是她想起什么模模糊糊的景象,宋淮与长公主便与她一道回忆。 这是第一次皎皎不但自己想起来,还想得那般的的清清楚楚,不得不令他怀疑。 皎皎想了想,自己其实也不大说得清楚:“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在突然之间……” “好像是在睡觉的时候,觉得脑袋疼了一下,像是被人砸了一下,嗡嗡的……” 瞧见长公主与宋淮担忧的神情,她又连忙补充道:“不疼的,就一下下的,马上就不疼了。” “然后我就突然醒过来了,头也跟着马上就不疼了,就想起来五皇子在哪里见过了。” 她形容的模模糊糊的,宋淮却隐约猜到了大约是怎么回事。 且不论缘由如何,许是那位藏在西越的花娘那边的术法出了什么岔子,这才致使皎皎想起。 而这种缘由极有可能是外界干扰,亦有可能是西越本身的内部争斗。 宋淮沉思道:“要走,必须得走,就算我们走不了,皎皎也必须要离开西越才好。” 闻言,皎皎抓紧了长公主的衣裳,想也不想便要拒绝:“我——” “阿娘是大宋来使,只要大宋跟西越没有撕破脸面,那么西越就不敢轻举妄动。” 宋淮轻描淡写的打断了皎皎的话语,同她解释道:“再者,西越原就打不过我们,加上上个月祖父来信,他们已经完整将常洪夺了回来,此次战役算取得了一大截胜利,说不定很快便会班师回朝。” “西越想要动我们,该是在我们与大幽僵持不下之时,那时他们不敢,现下便更加不敢。” “可你不同,皎皎,此前在冬猎时你便被他们掳走,又一直被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不知晓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落在他们手中,我与阿娘都会有所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