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进?阿宝真是又默默地纠结了好一会。 殿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萧云峥站在她面前,黑眸复杂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早时下的那场雨叫风变凉,特别是夜里,更是凉意袭人。 阿宝裹紧了来时,轩辕凤燃替她披上的斗篷,抬眸望着萧云峥,“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云峥的眸色越来越暗,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侧身让开,这便是无声请阿宝进殿。 事已至此,阿宝蹙眉疑惑,瞅了眼萧云峥。 他这是,在闹脾气? 阿宝一头雾水进了殿,却在桌案看到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油。 若是旁人,阿宝大概会关心一句怎么了? 但这人是萧云峥,阿宝不想多事,视若无睹的挪开视线,转而进了锦屏后的内寝。 躺进床榻,抱着软绵绵的暖和蚕丝被,阿宝却睡不着。 一屏之隔的桌案,一盏烛火忽明忽暗。 将萧云峥的身影映在绡屏,轮廓俊美锋利。 阿宝枕着手肘,侧身看向萧云峥的身影,他正艰难试着涂药。 萧云峥的伤在腰椎,自己涂药很麻烦。 阿宝默默盯着萧云峥好久,他却做不到将药油揉搓开来。 “萧云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阿宝终是忍不住,问了。 投映在绡屏的萧云峥身影,涂药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没想到阿宝会问,心潮迭起,沉默许久才答道:“南疆的桐庐之战。” 虽未多言,但阿宝已然明白。 萧云峥十八岁时一战成名,便是桐庐之战。 那场仗确实惨烈,萧云峥带着千人深入南疆桐庐,被围困十天十夜,箭尽粮绝,最后只活着回来二十人。 但那场仗之后,萧云峥之所以成名,并不只是桐庐之战的惨烈和血腥,还有萧云峥的骁勇彻底平定了南疆。自那之后,南疆是大启四疆中,仅有的外族最安分的疆域。 阿宝暗暗叹气。 掀开蚕丝被,她起身下床,经过屏风,走到桌案边。 萧云峥循声抬眸,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蓦地,她提着裙摆坐到了他的身旁。 萧云峥怔愣住,而阿宝拿过了他手里的药油瓶子。 “我手劲要是太重,你就哼一声。” 说着,阿宝掀起了萧云峥的里衣。 猝不及防的,她悚然一惊。 适才离得远,她瞧着不清楚,但眼下却清晰可见,萧云峥的腰椎突起了一节小骨。 这般严重的伤,萧云峥竟强撑着打赢了桐庐之战。 最后,他不仅没有瘫痪卧床,甚至在桐庐之战的半年后便又回了南疆军中,继续校场操练,骑马射箭,无一落下。 阿宝震愕,一边往手心倒药油,一边暗中打量萧云峥的眉眼。 平日里束发戴冠的青年,穿着白色里衣,长发披散在肩侧,显得格外的温和,还有脆弱。 她小心控制着力道,慢慢揉搓药油。 无星无月的夜色下,萧云峥像尊沉默的雕像,一言不发。 但只有萧云峥自己知道,他的身体有多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阿宝涂完了药油,敛眸道,“萧云峥,你到床榻去睡吧。” 话音未落,萧云峥遽然转过身。 桌案烛火摇曳,他那双黑瞳沉沉望着阿宝。 阿宝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希冀,她不明白为何萧云峥有时总露出一些叫她满头雾水的神情。 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也不例外。 她下意识只知道这神情很危险,她得离远些,越远越好。 思及此,阿宝骤然起身,边走向床榻,边道:“你的腰椎这般严重,平日里举止要格外小心。” 上回她趴在桌案睡一整夜,回内殿时,腰椎疼的她想自尽。 更别提萧云峥本就腰椎有伤。 “趴在桌案睡一整夜这种事,往后别再做了。” 不仅仅是劝萧云峥别做,她也不想再受那种苦了。 说着,阿宝选了床榻里间,裹着斗篷看向了桌案旁的萧云峥,“正好两床蚕丝被,我和你一人一床。” 阿宝把她的斗篷卷成条,横亘在床榻中间。 萧云峥起身走到床榻边时,阿宝已裹着她的被子躺下了。 第259章 殿门紧闭,殿中的灯却长明不熄。 萧云峥默然站在床榻边,看着床榻里间的阿宝。 小姑娘睡着时很乖,平日里那些伶牙俐齿被尽数收敛,裹在厚厚的蚕丝被里,像极了玉雪可爱的糯米团。 萧云峥掀起另一床蚕丝被,双手合放在腰腹,静静躺好。 他一边听着阿宝渐渐轻缓的呼吸,一边望着床榻的顶帐垂落的丝绦,竟慢慢想起了阿宝的那番话。 我心里确实有人。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萧云峥忍不住侧眸,看着一斗篷之隔的阿宝。 原来她要的那个人,需得一心一意待她。 无声望着已熟睡的小姑娘,萧云峥的眼神愈加黯淡,孤冷。 他不由想:张兰衡看到了挂在轩辕凤燃腰间的那一枚平安玉扣,我何尝不是?今晨竹林水涧旁,提起轩辕凤燃,阿宝笑中带泪的模样,我怕是死也忘不掉了。 唇角扬起自嘲的弧度,萧云峥闭上了眼。 不曾想,自少时便失眠的他,这一夜竟是睡得极熟。 只是醒来时,另一半床榻早就空了。 萧云峥沉默许久,不自禁地抚过那一半空掉的床榻,却只得到了冰凉的触感。 倒是当他推开殿门时,一众宫人候在廊檐下。 萧云峥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些宫人们手里捧着的,软垫,靠枕,瓷瓶,花盏,甚至是一整套的紫砂茶具,翡棠涎香炉…… 无需萧云峥问,掌事女官已然笑着恭喜。 “殿下待萧侧君是真好呀。公主殿下今晨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了内务司送来这些顶好的赏赐呢。” 萧云峥猜不透阿宝究竟想做什么。 但他默然看向宫人,却发现—— 这些宫人看他,就像在看老皇帝后宫里那些承宠的妃子。 冷眸暗然,萧云峥默然转身。 掌事女官见状,只当是这位萧侧君寡言少语,默许了。 “来!赶紧的将东西搬进殿中归置好!” 掌事女官抬手招呼着宫人们,很快,云起殿便人来人往,精美器物一趟趟如流水般送进了云起殿。 宫城里,消息总是随风而动。 阿宝夜夜留宿云起殿,并大肆封赏萧云峥之事,很快在东宫溅起了水花,引得暗流涌动,诸方势力蠢蠢欲动。 偏巧,最近又是东宫主君带着侧君一道抄录佛经的日子。 这习惯,始于数百年前的文赢女帝。 文赢女帝热衷于礼佛,于是,她后宫诸君便也跟着一道。 如今在大启疆域内流传最广的数卷佛经,便是由文赢女帝的一位侧君所撰写,这数百年来,那些佛经原卷更是用金玉镶嵌,供于镇国寺的大雄宝殿。 这日,春光明媚,东宫佛堂,掩映在桃花林间。 晋仪殿窗映着廊檐下的一片嫩绿,曲径通幽,禅音悦耳。 而面容慈悲的佛前,供奉的烛香雾气绕梁。 裴归尘端坐书案后,铺开白宣,敛眸提笔,笔尖浓墨晕开。 但萧云峥却放着白宣和狼毫笔不管,起身走到佛龛前,用银剪挑起烛芯,原本昏黄的烛焰倏地蹿亮。 烛光映着萧云峥喜怒莫辨的脸,剑眉星目却寒若冰霜。 这时,林容谨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