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音很轻,安静地陈述事实。 闻宴在摩挲着一个打火机,有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他的指骨,他说:「那可不一定。」 我转头看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笑了一下。 我想起我十七岁时的陆时风了。 他当着所有朋友的面,笑得放肆又轻蔑。他说: 「谈惜?」 「我绝对不可能喜欢谈惜。」 6 我被带着做发型试礼服的时候,闻宴全程在场。他眼光挑,高定礼服试了十几套都不满意。 其实我不想去那个晚会,但闻宴要求,我也没办法。 半个月前,我从陆家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被允许拿,是闻家的老太太暂时收留了我。 所以闻宴想做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他。 我试裙子试到一条银白色的礼服时,裙摆像银河,闻宴的目光终于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就这条吧。」 我看向旁边的镜子,才突然怔住,镜中人陌生又熟悉,漂亮得让人眩晕。 像是多年前一直安静在陆时风背后当背景板的女孩,那样的素寡,突然瞩目无双。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自己。 我伸出手,小心地碰上冰凉的镜面。 闻宴站到我身后,指尖漏下一条项链。 他侧着头给我戴上,气息滚烫,声音漫不经心: 「谈惜。不是让你去气他们。」 「只是让陆时风知道,他不仅是瘫痪,还是个瞎子。」 7 我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商业晚会,跟在陆时风的身边这么多年,他的女伴从不会是我。 我和闻宴来得算是晚的,进宴会大厅的前一秒,我仰头看闻宴。 大厅的灯光在一瞬间打在他的侧脸上,下颌线明晰,有点眩目。 周围轻嘶声响起来,我才回过神。 「闻总带的那姑娘谁啊,真般配啊。」 「闻总不是一直不带女伴的吗?」 边上有个一直和陆时风相熟的,看了我一会,突然才说了句脏话:「擦,这不是陆哥那平平无奇的小特助吗?」 这句话刚落,我就听见了酒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陆时风站在不远处,红酒杯砸在地上,酒液打湿了江心曳在地上的裙摆,江心低声尖叫一声。 但他没理,定定地看着我,头一次见我一样,有点怔然。 这样的我让他感觉惊艳又陌生。 江心抬起头,看了会才认出我,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 我礼貌地点点头,陪着闻宴应酬起来。 陆时风这才注意到我身旁还有个男人,桃花眼一寸寸冷下去,大步地往这边走来,伸手就要把我扯过去。 闻宴反应得快,伸手就挡住了他,挽着我的手把我往身后带了带。 陆时风越过闻宴看着我:「谈惜,过来。」 我从没在他面前站过别人的队,更别提躲在别人身后了。ყź 他每次一叫我名字,多远我都会跑到他的面前。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一步都没有退,和从前每次和他说话那样平和安静,轻声道: 「这么多年,我做的足够多了。」 仲夏的风顺着窗吹涌过来。 「陆时风,我们没关系啦。」 他脸色瞬间煞白。 8 仲夏的时节适合遇见。 我是被陆家资助长大的孩子,不止是我,我们那个县从地震后开始,都是陆时风他妈帮着重建的。 但我第一次到陆家是我十五岁,我是那年县里中考第一名的孩子,跟着县里的大人一起背着特产来感谢陆夫人。 陆夫人和我想象得一样温柔,和大人们聊着明年的规划,期间还接了无数个电话,很忙的样子。 我站在边上,瞥见她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和我差不多大,眉眼精致,看镜头的时候有点不耐烦。 桀骜得像个王子。 管家突然敲了门,表情有点难看:「夫人,少爷又去飙摩托车了。」 陆夫人在忙,随意地点了点头:「去把他带回来吧。」 管家的表情很为难。 看样子,这是一份很难的差事。 边上的大人把我往前一推,讪笑说:「陆夫人,让惜惜一起去吧,她和同龄人相处得都很好。」 陆夫人的眼神才落到我身上。 我蜷缩了一下手指,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可以。」 就算不可以,也必须可以。 我跟着管家,到了陆时风在的环山西路。他那时候才十七岁,却已经身姿挺拔。黑红色的摩托车在风中驰骋,临到我跟前才知道刹车停下,他的指骨揭开头盔,狭长的眼睛露出来,倦懒的。 他说:「乡巴佬妹妹,你谁啊?」 我闭着眼,脸色苍白。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撞死了。 缓了会才开口:「我是谈惜。」 他饶有兴味。 第二句话:「陆夫人让我带你回去。」 他冷下了脸。 陆时风不是个听话的人,但我也是个固执的人,他不走我也不走。就在路边等着他,他绕完一圈,发现我在。第二圈的时候,发现我还在。 第三圈的时候,估计觉得有点丢人,不耐烦地丢下车,就带着我回去了。 我跟在他的背后,感觉他好高。 仲夏的晚风就这样吹过来。 我想起他的名字。 陆时风。 9 陆夫人也想要个同龄人看着陆时风,把我留了下来,当陆时风的小跟班,帮陆夫人盯着他不要干坏事。 陆时风正处青春期,有点叛逆,就格外讨厌我,觉得我是他妈的眼线。 总是欺负我,可我眼泪擦一擦,还是继续跟着他。 他也懒得管了。 按陆时风的话来说就是——「烦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陆时风虽然风流债无数,但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素淡的姑娘,几乎没有存在感,只会在他胡作非为的时候出来拦住他。 我一直努力念书,努力完成陆夫人的要求,努力地跟在陆时风身后。一跟就是七八年。 只是自己藏着个秘密。 我高考完那年,站在紫楹花树下面,陆时风靠着庭院的栏杆。 他话说得很轻松,却像一瞬间扼住了我的心脏,剥开了我的秘密。他说: 「你喜欢我?」 我僵在原地,很久不能动弹。 紫楹花落在我身上,我很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哑涩:「是。我喜欢你。」Ўƶ 陆时风笑了下,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我去找陆时风的时候。 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刹那,我听见陆家的太子爷,仰倒在沙发里,笑得很放纵。 声音明明不大,可我感觉自己快要聋了,不止耳朵,哪里都疼。 「谁会喜欢谈惜?」 「我喜欢江心那挂的。」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江心的名字。 我比陆时风小了两届,为了早点上他的大学,我高中还跳了一级。 但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追上的。 10 十五岁刚见到陆时风的谈惜,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