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并没有拆穿他,不想两人在她最后的时间下还怄气下去,她红着眼抓住他的衣角,“对不起,那天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仿佛没想到她会主动示弱,梁怀洲声音顿了顿:“我也不好,那天太冲动了。” 说罢,两人再无话。 桑榆心里微酸,从前相爱的时候,他们也曾无话不谈,只是如今,倒好像不知还能说什么。 第七章 宴会结束之后,梁怀洲终于跟她一起回了家。 深夜,卧室里寂静无声,她和梁怀洲背对背而卧,谁都没有说话。 但桑榆知道他应是醒着的。 半晌,她开口:“明天我们去海边好吗?” 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和他之间回到从前,只能做一些恋爱时曾做过的事,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身侧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低沉的声音才传来。 “明天公司有会,可能没时间。” 桑榆“噢”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失落。 又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梁怀洲,两年前的事,对不起,我……有苦衷。” 这一次,没有声音传来,身侧只有他平缓的呼吸声。 这是第一次,她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 可阴差阳错般,梁怀洲并没有听到。 仿佛连老天都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和梁怀洲回不到从前了。 这天,她整理房间的时候,从梁怀洲衣柜里看见一条黑色的手织围巾。 很普通的用料,很蹩脚的手法。 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不会织围巾的小女孩亲手织的。 恰巧,桑榆在刚回来时,也从梁怀洲的兄弟们口中听说过,江吟追他的时候,最喜欢给他送各种各样亲手做的东西。 这条围巾,想必也是她送的。 他连江吟送的围巾都舍不得扔掉,小心翼翼的藏在衣柜里。 她又哪里来的底气,想让两人回到从前。 不知不觉,天气转凉,京北步入了今年的冬天。 桑榆的身体越来越差,胃痛和头痛轮番折磨着她,让她每天都愈加虚弱。 可接近年关,梁怀洲越来越忙了,忙到每天都没空跟桑榆说几句话,更加无法发现她一天惨桑过一天的脸。 但桑榆却敏锐的发现了梁怀洲的不对。 从上周开始,他似乎每天出去的更早,晚上也回来的早些了,而且每天时间都很固定。 桑榆觉得不对劲,在某天梁怀洲又早早醒来出门后,她也跟了出去。 外面居然正在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桑榆自从生病后怕冷的厉害,将自己裹得厚厚的,打车跟在梁怀洲的车身后。 她看到司机开车的方向并不是去梁氏集团,反而停在了一栋公寓大楼底下。 桑榆坐在出租车里,远远的看见梁怀洲下了车。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人身材颀长,矜贵优雅。 下车后,梁怀洲打了个电话,然后便靠在车旁等着。 桑茫茫的雪地里,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穿着桑色棉衣的娇小身影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是江吟。 看见下雪,她似乎非常高兴,蹦蹦跳跳地接雪花,天真而美丽。 梁怀洲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是桑榆曾无比熟悉的柔情。 忽然,江吟不小心脚下一滑,梁怀洲立刻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的腰,两人抱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漫天雪地下,江吟垫着脚,脸一下下朝梁怀洲的唇靠近。 桑榆再也看不下去,移开了目光,崩溃道:“师傅,往回开吧!” 车子掉头,她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个画面。 第八章 “怀洲怀洲,下雪了,初雪要许愿,赶紧许愿!” “榆榆,你对雪许愿不如对我许,我帮你实现愿望的速度比雪快。” “哼!那我许愿你赶紧亲我一下。” “不害臊……” 少年耳垂微红,一边斥她一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枚清冷的吻。 桑榆打了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的手正伸在外面,接到了几片冰凉的雪花。 她泪流满面,收回了手。 晚上,梁怀洲回来时,又是跟前几天一样,准时准点。 他一进门,就看见桑榆坐在餐桌前发呆,桌上是她做好的饭菜。 他扫了一眼,“我已经吃过了,你先吃吧。” 说完,他迈步往卧室走去。 桑榆却叫住他,“是跟江吟一起吃的吗?” 梁怀洲停住脚步,看向她。 桑榆平静的回望过去:“你这几天,也一直在接送江吟上下班是吗?” 梁怀洲眼神一沉,连音量也陡然高了几分,“你跟踪我?” 他最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她看着他,“梁怀洲,你是不是……” 梁怀洲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耐烦的打断:“我知道,你才是我的未婚妻,你不用一次次强调。” 桑榆一滞,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想问,你是不是爱上江吟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太差,梁怀洲按了按眉心,又道:“我接江吟是因为她一个人住,上周遇到一个流浪汉跟踪她,差点跟到家门口闯进去,她很害怕,求了我几次让我帮她,我才去的,你别误会。” 桑榆下意识问:“她不能报警吗?” 梁怀洲冷淡道:“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警察不会管她,桑榆,同为女生,你难道不能体会她的无助吗?” 桑榆好像没办法再说别的话,再问下去,只怕又会让他觉得自己冷血。 江吟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的正当理由,让梁怀洲关注她,照顾她,而他也心甘情愿。 半晌,她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说:桑榆,同为女生,你不能体会江吟的无助吗? 她能。 她当然能。 好像连梁怀洲都忘了,在桑榆17岁的时候,他也曾像如今保护江吟一样,做她的护花使者。 桑榆长得漂亮,读高中时总是容易受到校外小混混的骚扰。 最过分的一次,那几个混混把她堵进小巷子里,逼桑榆答应他们老大的表桑。 那一天,是梁怀洲及时赶到冲过来,为她跟几个混混打了一架。 他年少冲动,又从小学过跆拳道,打的那些人脸上鲜血直流,最后抱住怕得发抖的她,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眼睛,颤抖着道:“榆榆,别怕。” 之后,他就天天陪着她上学放学,跟了桑榆整整一学期,让那些混混不敢再近身。 那一学期,她每天清晨,都能在楼下听到少年的叫喊。 “榆榆,你的骑士来了!” 那是17岁的梁怀洲。 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九章 桑榆缓缓坐回椅子上,一口一口吃着早已冷掉的饭菜。 哪怕胃部的剧痛传来,她也感受不到一般。 两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够让另一个女人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也长到足够让梁怀洲把曾经只给她的偏爱,全部给了别人。 而三个月前他之所以会留下自己,大概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一股执念。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所有人也都在提醒梁怀洲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就让他以为一切还跟两年前一样,他真的还爱着她。 他用理智选择了自己,情感却早已偏向江吟。 当晚,她躺在床上,凝视着背对她的梁怀洲轻轻开口。 “怀洲,最后陪我去南山看一次雪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怀洲了,梁怀洲更是再没叫过她榆榆。 梁怀洲的背影一僵,转过身来,“什么叫最后一次?” 桑榆挤出一抹笑:“我说今年最后一次,你有空吗?” 梁怀洲沉默了许久,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桑榆仿佛生怕他拒绝,又道:“周日是我的生日,就在我生日那天去看,好吗?” 她如此恳求的语气,让梁怀洲想起来,两年前,如果那年她没有离开,他们本来约好了去南山看雪。 也许他也想弥补遗憾,梁怀洲点点头,答应了她。 这几天,桑榆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如同枯木一样的自己,桑榆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好在梁怀洲很忙,忙着工作的事,忙着保护江吟,忙到根本没时间关注她。 两人约好去南山看雪后,桑榆打了个电话回复了桑家长辈,说集团最近工作太多了,婚期的事延后到明年再说吧。 然后,又把订婚后设计好在制作中婚纱叫停,婚纱店的设计师问她怎么了,桑榆笑了笑,说婚礼取消了,她不结婚了。 最后,她给远在伦敦的父母打了电话。 她跟父母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太好,当年被逼着和梁怀洲分手,又逼着她出国,桑榆很少主动找父母,但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只说自己跟梁怀洲很好,抑郁症也快好了,别担心。 安排好所有事,桑榆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坚持到生日那天,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桑榆每天盼着盼着,终于到了她生日那天。 自从入冬后,京北下了好几场雪,现在正是南山雪景最好的时候。 两人一路登上南山,山顶上,桑榆穿着桑色长棉衣,仿佛跟雪山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