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也不过如此。 往日人人都道世家凉薄,他嗤之以鼻,可今日方才明白,权势利益之下,人人皆是蝼蚁。 在祖父他们心中,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关键时刻谁能够舍去,包括他。 …… “宜阳县主出来了。” 马车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原本围在门前的人都是纷纷散开,原本还在跟陆肇争执的陆执年满眼猩红地抬头,就见陆家大门前青衣女娘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面纱,侧着头不知与身旁人说着什么。 那往日满是冷戾的男人垂眸如寒雪初融,神色温和宽纵。 有风徐徐吹过,女娘脸上面纱浮动,露出白皙下颚,与梦境中那满是脓疮让人毛骨悚然的面容完全不同,那白皙细腻的侧脸衬着春阳仿佛发光,黑眸也是熠熠涟靥,满是少女鲜活生机。 江洛瑶伸手压着被吹起的面纱,脚下却是不小心踢到了门前石阶。 她身形一歪,站于她身旁劲装冷逸的男人连忙伸手将人拉了回去,待她站稳时手掌还虚虚地护在她腰间。 “小心看路。”盛玦蹙眉。 江洛瑶不好意思地弯了眉眼,却依旧忍不住露出笑:“阿兄,你瞧见陆家人那脸了吗?都绿了,还有陆崇远,他瞧着跟大病了一场似的,先前传言他吐血怕是真的。” 她皱了皱鼻尖, “让他们害你,活该!” 盛玦见她小心眼记仇的样子无奈低笑:“小声些。” 江洛瑶见后面跟出来的陆家人怒目而视,她眼睫扑扇着隔着面纱吐了吐舌头,随即便只佯装着没瞧见他们,只望着外间那些马车上的箱子说道:“这么多书,该怎么安置呀?” 盛玦随行在她身后:“先送回积云巷,寻人专门看着,待到书院建成之后再送过去。” 江洛瑶想了想:“也好,正好我瞧见几本有意思的书,还能让阿茹也一起看看。” 小姑娘歪着头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 “刚才曹公也见猎心喜,寻着好些有意思的书,我原是想让他拿回去看的,等看完再还回来,可是曹公没答应,只说回头让我在府里腾个地方他自己过来,或是待到书院建成之后他再去看。” “其实他不必这么在意的,我原就想要感激他。” 要不是曹德江带着人帮忙甄选,这些书怕是一整日都难以弄完,况且若能拉拢曹德江等人,就算舍弃一部分书籍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的。 盛玦闻言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正跟文信侯他们说话的曹德江,轻笑了声:“你若真感激他,可以私下寻个机会送书给他,眼下不拿书走是为了你好。” 见江洛瑶疑惑,盛玦垂头低声解释:“曹德江身份不同,是朝中清流之首,他如果应了你的话拿走了那些书,那其他那些朝臣自然也都会跟着开口。”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宗亲,洛瑶虽然是县主,可是比她身份高的人多了去了,她手里的这些书放在陆家无人敢碰,可落在她手里却是人人都看着眼红的香饽饽。 一旦曹德江开了口子,到时所有人都会来找她相借,她若是借了那些人不知何时才会归还,可要是不借,那岂不是看得起曹家看不起他们? 盛玦固然能够护着她,也不惧得罪京中人,可是江洛瑶还要在京中生活,除非她永远缩在积云巷内躲在他羽翼之下,否则跟其他府中必要的交际是少不了的。 届时京里头的人若是叫他得罪个遍,洛瑶怎么自处? 况且曹德江此举也不仅仅是在为江洛瑶免除后患,他也同样是在帮着那未建成的书院“造势”。 盛玦低声朝着洛瑶说道:“你毕竟是女子,又与世家撕破了脸,以陆家往日行事狠辣,书院就算建成也依旧会有人心生顾忌,怕他们会事后为难。” “世家威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抵消的,可如果有如曹德江他们前往书院观书,既能让那些学子安心,世家也轻易不敢动你,而且他们这些人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去看看书而已,到时那院中学子若能得这些朝臣指点一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受用不尽,于将来仕途更是极大的助力。” 江洛瑶闻言一愣:“阿兄是说,曹公是在帮我?” 盛玦轻“嗯”了声:“算是吧。曹德江此人虽然有时过于迂腐,可论正直朝中却无人能及,你往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大可去寻他,哪怕只为着你今日筹建书院、为学子谋利的这份香火情,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也算的上是给小海棠留下一条退路。 江洛瑶听懂了盛玦话中的意思,张了张嘴:“我有阿兄……” “可阿兄未必能一直护你,若有一日顾及不上,小海棠也总要自保。” 盛玦看着身旁小女娘,头一次觉得自己也会这般心软,越是在意,就越想替她周全,这些年拼尽全力谋事时从无后悔,可如今有她在旁反倒生了顾忌。 他自知每一步都在刀尖踏足,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可总想替她能多留一条后路,哪怕他将来事败,也能保她周全。 第126章洛瑶怎么能跟一个太监这么亲昵 江洛瑶闻言紧抿着唇。 见她眉心拢了起来,小脸也是皱着,盛玦无奈轻拂了拂她额发:“好了,只是随口一说,未必会有那日。” 洛瑶抬眼:“随便也不行!” 盛玦无奈:“好,不行,往后不说了。”踏过门槛时,那台阶有些高,他伸手虚扶了下江洛瑶腰后:“小心脚下。” 江洛瑶在他胳膊上搭了一下,瞧着外间人群沸腾,身后那些朝臣还在热烈讨论着方才陆家藏书的事,她踏过门前时突然停了下来。 “阿兄。” “嗯?”盛玦应了声。 江洛瑶抬头看着他格外的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奸佞也好,臭名昭著也罢,他于她只是阿兄。 会唤她小海棠,会毫无缘由护她的人。 盛玦被她格外认真的语气镇住,待回过神时,那碧绿裙摆已然掠过身旁,小姑娘抬脚跨过门前,头顶发饰轻晃着朝前走去。 “小海棠……” 盛玦唇齿厮磨间声音含在喉咙里,忍不住就软了眉眼,轻声叹息着跟上前去。 这小孩儿,总知道怎么拨人软肋。 …… 陆执年远远看着那门前并肩走出来的两人,视线相撞落在二人亲密言语时,江洛瑶隐隐依赖的身形上。 二人一高一低,衣袂相携,或是因为靠的太近,错眼望过去时,偶尔侧头说话事也仿若交颈细语,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陆执年忍不住戾然皱眉,心口更像是堵住了什么,窒息着难受。 洛瑶怎么能跟一个太监,这般亲昵依扶? 那人虽是阉人,可众目睽睽,那人身形也是男子,她一个小女娘怎么就不知道与他避嫌? 盛玦不知何故扶了江洛瑶一下,见她扭头弯眸而笑,那往日满满都是他身影的眼眸里如今只剩下别的“男人”,陆执年用力咬着后牙槽。 那是他的洛瑶,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娘,他们婚约未退,她还是他将来的妻子,她怎能与人靠的这么近? 哪怕那人是个太监,陆执年依旧觉得胸口像是憋着一股郁气,撑着车壁就想要下去,却被陆肇一把扯了回来,“砰”的一声撞在了车壁上。 陆肇怒喝:“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见洛瑶,跟她解释……” “你疯了?!” 陆肇满眼怒色:“你没看到外面有多少人,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