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见到太监宫女的时候,她仍忍不住下意识想要收手。 可越是这样,沈千聿握得越紧,闹得宁棠着实无奈得很。 沈千聿正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南庆来访一事说给她听,就见有人急急往衍庆宫方向去。 待停下脚步,三人正走个面对面。 沈千聿面色肃沉,顾行简却目光愕然地看着眼前二人相牵的手掌。 第178章再孕 三人成对立之势,沈千聿同顾行简都没有言语,宁棠轻轻动了动还被太子紧紧握在掌心的手,从中抽了出来。 “见过城阳侯。” 她福身行礼,语气平静淡漠,甚至没有过多的起伏,可听在顾行简心中却如平地起雷般令人措手不及。 怎么会? 宁棠怎会入宫且还同太子厮混在一处? “你……” 他刚刚出声,便看见宁棠头上戴着象征承徽之位的青鸟簪。 “宁家送你入了宫?” 顾行简艰难开口,脑中心中却是白茫一片,一时片刻丝毫再想不起其他。 这几日整个城阳侯府都在为五皇子夭折之事奔忙,他根本无心管外界发生何事。回想这几日朝臣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亦或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行简突然生出一阵怒意。 天下人皆知,却唯独他不知晓。 顾行简抬眸盯着沈千聿,眼中尽是寒芒。 如今想想,顾千阙丧仪太子曾用化名到府上香,他是否认识顾千阙真假难说,但对方那时便盯上宁棠才是真! 若他对宁棠无心,又怎会说出让他善待新夫人之话? 紧捏双拳,顾行简切齿愤盈。 他缓了许久,方久久吐出一句:“那日你在京郊宅子,藏于厨房的可是太子?” 这话一出,沈千聿同宁棠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虽那时他二人未曾有过其他心思,亦是再清白不过。可世事便是如此,瓜田李下惹人疑窦之事想要解释是解释不通的,尤其如顾行简这般已有定论之人。 再说,于他人眼中也不过是巧言善辩,越描越黑罢了。 宁棠未说其他的,只大大方方承认了下来:“确是太子无疑。”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顾行简死死抿唇不愿开口,许久后他将一口混了酸与恨的心头血饮下,冷嗤一声寡廉鲜耻,无耻之尤。 “你……” 沈千聿刚开口,宁棠便拉住他的手。 朝顾行简再次福身行礼,宁棠示意沈千聿离开。 再大的火也抵不过宁棠的心思,沈千聿沉默一瞬,怒瞪顾行简一眼揽着宁棠离开。 二人走出好远,沈千聿仍闷闷不乐。 “委屈你了。” 宁棠不解:“殿下怎突然说起这个?” 沈千聿摇头,心中却想要尽快将他的棠儿送上后位。 见他面色不霁,宁棠柔声道:“不必理会他人,殿下知晓妾身是何性子便成,何必为他人言心伤动怒。” 轻轻拍了拍沈千聿手背,二人缓缓往来仪阁回。 而顾行简在他二人离开后许久,都未能回过神,仍旧僵直站在原地。 “侯爷,侯爷在这处站着做什么?您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不好了。” 衍庆宫中的小太监急着上前催促他,顾行简假借整理衣衫之姿强压怒火,许久后才走进衍庆宫。 寝宫中顾曼正跪坐在地上,周围放着十数个酒壶酒坛。 满屋子酒臭薰得顾行简更为烦躁。 “娘娘莫再自伤贵体了。” 夺走顾曼手中酒盏,顾行简甩到一旁。 “呵呵呵……” 喑哑粗粝之声响起,顾曼厉着一双眸子嘶吼道:“那贱人的命呢!本宫让你将那贱人头颅砍下,你胆敢抗命不从?” “顾易,你好大的胆子。” 曲起已经破碎折断多片的指甲,顾曼鼓足满身恨意朝顾行简双目扣去。 “你疯了不成?” 一把将她推开,顾行简眸中猩红:“千沭夭折我同阿姐一样心痛,但阿姐憎恶自己,悔恨自己未尽人母之责,又何必迁怒他人?” “五皇子的确因林氏送入宫中的物件而亡,可归根结底,千沭之死难道同您就没了关系?” “阿姐,你便是疯,也给城阳侯府留条后路罢。” 先前有沈千沭在,城阳侯府便等同拥有一条可直入青云的康庄大道。而如今这条通天路半路夭折,他便必须重新为城阳侯府想其他去路。 林葭玥不能死。 顾行简将顾曼从地上拉起,沉声道:“城阳侯府往昔为给千沭同阿姐铺路,已呈百业萧条、西风残照之相,恕易儿无能,不能再由着阿姐拖累侯府下去。” “您总要给母亲同家中上千口留下条活路。” 顾行简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顾曼看着他背影,癫狂哭了起来。 踩着哀痛哭音,顾行简离开了皇宫。 回到城阳侯府,他鬼使神差走到了宁棠孀居时候住的拢香斋。 拢香斋佛龛前跪着一人,那人背影纤细窈窕、腰身笔直,未见面容便可窥其虔诚之意。 顾行简倚在门边,只觉眼前人的身影化作宁棠,朝他回头淡淡一笑。 “行简哥哥。” 林葭玥转身,眉眼间带着淡淡哀愁同悲悯。 顾行简心尖一抖,只觉她如今,愈发让人陌生了。 少女莲步轻移,腰肢背脊挺直,迈出的步子犹如丈量过一般。 “你回来了?玥儿先前给你炖了补汤,我端来给你。” 转身走出拢香斋,林葭玥淡笑着往小厨房方向去。不多时浅碧轻红二人帮她端了羹汤、菜肴回来。 “行简哥哥,你入宫这么久定是饿了,快来用些热汤。” “虽是春日,但夜风尚凉,暖暖身子也好。” 顾行简坐下,从林葭玥手中接过汤碗。 只是他毫无胃口,胸中无来由的憋闷同愤怒饱肚涨腹,顶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林葭玥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可是不合你胃口?若是不合,我让人再换了来。” 顾行简摇头,屏退浅碧二人。 “今日……我入宫时遇见了宁棠。” 林葭玥圆眸微张:“怪道你这般神色。” “她入宫做了太子承徽。” 这句话落下,方让林葭玥瞪圆了眸子。 宁棠那人……竟是入了宫? “呵……” 她仰头娇笑,竟是笑出点点泪来。 宁棠那等一身清高孤傲之人,竟也只能委身宫中做个地位低下的承徽,这倒霉世道实在是不给女人留活路。 她笑着笑着,眼中柔光流转。 瞪着一双媚意十足的眸子,林葭玥道:“行简哥哥,玥儿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将脸凑近对方,林葭玥语气甜腻:“行简哥哥,这个月玥儿未来癸水,白日我让府医给玥儿把过脉,他说玥儿有了。” “行简哥哥你高兴吗?我们的孩儿又回来了。” 第179章使团 顾行简看着她似哭似笑,眉眼间既含克制又隐隐透出癫狂的模样,抬手摸了上去。 “对不住。” “对不住葭玥。” 林葭玥听闻这几句,痴痴笑了出来:“行简哥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握住顾行简抚在她面庞上的手,林葭玥道:“是玥儿爱你啊。” 轻轻蹭了蹭贴在她面颊的掌心,林葭玥这才笑睁着一双眸子询问:“行简哥哥,我又有了你的孩儿。” 她伸出纤细掌心细细摩挲顾行简的脸,眼中带着令人看不懂的狂热。 因压抑许久变得麻木而疯癫的心脏,此刻疯狂跳动,林葭玥期望着顾行简说乖,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她要他再次亲手打掉自己的骨肉,打掉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儿。 “行简哥哥,我们的孩儿来寻我们了。” 将男人的手掌贴在自己小腹上,少女语气幽ʟᴇxɪ幽:“府医说你现在还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再过两个月,他就跟我们第一个孩儿一样大了。” “行简哥哥,你说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顾行简看着她,目光深幽。 他似乎在林葭玥的身上,看见了宁棠当年毫不犹豫捅伤他愤然义绝的模样。 他们本是青梅竹马的少年恋人啊,究竟何处出了差错,让宁棠如此,让林葭玥也如此? 顾行简心尖抽痛,拉起林葭玥的手,温声道:“我希望他是男儿。” “城阳侯府子嗣不丰,若是男孩我可教他学祖父那般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若是男孩,你可教他奇技淫巧,火器良方。” 林葭玥闻言,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却是很快又笑了开:“行简哥哥说得没错,我们的孩儿定然优秀,定可所向披靡。” 她将头埋在男人怀中,遮掩眸中不屑。 他说得真是好听,可她不怕,她等着顾行简再使阴招那日。 她这次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嗣,断绝在他面前,她要让他痛,她要让顾行简这辈子见到婴孩,都会疼如刀绞,难以喘息。 二人相拥在一起,看似甜蜜。 顾行简轻轻抚着林葭玥单薄柔弱的脊背,心思却不知飘摇至何处。 “行简哥哥先忙,玥儿去拢香斋看看书静静心。” 收拾好碗筷,林葭玥走出屋子。 方一出门,她面上笑意便渐渐僵硬,面无表情去了拢香斋小佛堂。 “一切邪执皆依我见,若离于我则无邪执……” 她拿起宁棠留下的经书,一遍遍诵读,直至读到嗓音嘶哑,再难说出半句话。 小佛堂的佛龛后放着四个无字牌位,最新的那一个前头还供奉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玩偶。 林葭玥将它握在掌心,泣不成声。 “我不是有意的……” “不,我是有意的。” “是我对不住你……” 瓷器握在掌心渐渐被体温捂得发热,林葭玥咬着牙跪在小佛堂前时而狞笑,时而痛哭。 她想过害沈千沭性命,可她又下不去狠手。她送了许多危险的东西入宫,也曾想过或许小小的五皇子会有一日因那些东西丧命,可是…… 可是她…… 林葭玥咬着唇,既痛恨自己,又自我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