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君莫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君莫“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苏盈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苏盈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苏盈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苏盈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君莫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苏盈,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苏盈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苏盈忽然又开口,君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苏盈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君莫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苏盈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苏盈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君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苏盈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苏盈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苏盈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苏盈,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苏盈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君莫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苏盈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苏盈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君莫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苏盈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苏盈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君莫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苏盈,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苏盈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君莫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苏盈的手:“朕去上朝了。” 苏盈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君莫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苏盈啊苏盈,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君莫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苏盈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君莫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苏盈到底会做出什么来,君莫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苏盈,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苏盈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苏盈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君莫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苏盈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君莫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苏盈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苏盈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君莫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君莫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苏盈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苏盈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君莫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苏盈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君莫:“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君莫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苏盈,“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苏盈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苏盈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君莫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苏盈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苏盈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君莫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苏盈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苏盈忽然开口,君莫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苏盈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君莫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苏盈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君莫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苏盈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苏盈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君莫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