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这就去取凤印。” 转身朝殿内走去。 寒风将她繁复的宫装吹起。 夜玄霆这才发现,苏轻妩真的瘦了很多…… 片刻后,苏轻妩拿着凤印出来,交给夜玄霆身边的宫人。 夜玄霆莫名涌起怒意,声音冷硬:“你倒是大方。” 苏轻妩心中苦涩。 皇后之位于她而言,更像是一把枷锁。 夜玄霆见她不答,怒气更甚,径直转身离去。 只冷冷留下一句:“皇后便在凤藻宫安心养病吧,无事不用外出了。”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 苏轻妩一句话未说,垂眸行礼送别他离去…… 将近年关,各宫内都开始热闹起来。 只有凤藻宫安静得犹如冷宫。 云枝跪在躺椅旁,轻声哀求:“娘娘,您吃一点吧……” 苏轻妩无力地挥挥手让她下去,怔怔望着眼前飘落的雪花出神。 突然,云枝去而复返,脸上满是焦急:“娘娘,有人说老大人通敌叛国,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苏轻妩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备轿,去乾元殿。” 大雪纷飞,寒风扑面。 乾元殿。 苏轻妩刚要进门,便被宫人拦在殿门口。 “盈妃娘娘在里面伴驾,娘娘,您请回吧。” 苏轻妩咬紧下唇,一撩裙摆在雪地里跪下:“本宫便在此跪到皇上愿意见为止。” 宫人们闻言面色为难,劝也不敢劝。 直到夜幕降临,乾元殿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苏轻妩膝盖针扎似的疼,眼前一阵阵晕眩。 她不得不咬住舌尖来保持清明。 唇间斑驳,满是血迹。 宫人不忍,又进去通传了一次。 片刻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苏轻妩猛地抬头,正对上夜玄霆冰冷的眼神。 “才几日不见,皇后真是越发没规距了!” 苏轻妩呼吸轻颤,膝行数步跪到夜玄霆跟前:“皇上,臣妾的父亲绝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 夜玄霆眸光冷沉地扫过她:“是真是假,朕自会查清楚,轮不到你来置喙!” 乾元殿内烛光灼灼,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光带。 就像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 苏轻妩抬起盈满泪的眸子,夜玄霆不为所动:“苏轻妩,自你嫁给朕那日起,苏家的事便再与你无关。” “你若不是朕的皇后,苏家出事必会牵连于你,还不知足?” 苏轻妩颤着手抓住了他的龙袍一角:“皇上,臣妾到底是苏家女儿……” 她怎可为了皇后尊荣而眼睁睁看着父亲冤死狱中? 夜玄霆眉宇间满是凛意,一把甩开袖子:“不知好歹!” 苏轻妩身形不稳,被摔在地上。 心底比身下的雪还要冷。 夜玄霆举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形容狼狈的苏轻妩。 “既然你不在乎这皇后之位,那就永远别当!” 第七章 苏轻妩身形一晃,眼睁睁看着夜玄霆走远。 云枝扶住她,已然带上哭腔:“娘娘,现在可怎么办?” 苏轻妩咬紧唇瓣,踉跄着站起:“去大牢。” 牢狱内。 苏父坐在草席上,白发凌乱。 苏轻妩抓住木栏,哽咽道:“父亲……” 苏父猛地站起走近:“妩儿,你怎么来了。” 牢狱内阴冷,苏轻妩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在掌心揉搓。 她勉强提起嘴角:“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去求皇上还您一个清白的。” “妩儿,别费心了。”苏父打断了她,叹了一口气:“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苏轻妩愕然抬眸。 苏父有些不忍:“帝王心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坐大,为父门生遍布天下,皇上怎能放心?” 苏轻妩心口巨震,语无伦次地道:“父亲您辞官,好不好?” 虽然她心里明白一切都无事于补…… 她害怕了,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这皇后之位,更没想到该承受的代价会这么大! 袭上心头的慌张和恐惧让苏轻妩眼眶红了:“父亲……我不愿再当皇后了……” 苏父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妩儿,只要你好好的,为父就放心了。” 听出他话中的诀别之意,苏轻妩只觉入骨刺痛。 她父亲一生都忠于大楚,最后却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苏轻妩转过身,眼泪不禁簌簌而落。 身后,苏父躬身长拜:“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苏轻妩明白,她不能再多待。 出了大牢。 苏轻妩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朝云枝道:“去永乐宫。” 若还能有人劝动夜玄霆,便只有乌兰绮了。 不多时,永乐宫的宫门出现在苏轻妩的眼里。 乌兰绮一见她就迎了上来:“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苏轻妩抓着她的手:“苏家的事,能否请你帮我劝劝皇上……” 这次她没有讲究妻妾之分,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娘娘……”乌兰绮面带为难。 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夜玄霆熟悉的声音:“皇后身为六宫之主,难道不知后宫不得干政?” 苏轻妩脸上血色褪尽。 就见夜玄霆蹙眉大步走来,挽住了乌兰绮的手。 “还不回去!”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殿内走。 苏轻妩捂嘴咳嗽,声音沙哑发颤:“皇上!你就不愿再念惜最后一丝情意吗?” 夜玄霆却恍若未闻,脚步并未她的话而停留半分。 冰冷的风雪吹过,如是吹进了苏轻妩的心。 她指甲嵌入掌心,生生将涌至喉间的血腥咽了下去。 那厢。 乌兰绮柔顺地倚在夜玄霆怀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求情。 “皇上,能否看在娘娘伴您多年的份上,宽恕一回?” 夜玄霆眉间皱紧,刹那间眼底似闪过苏轻妩满是凄楚的眼。 片刻,他漠然开口:“那是她咎由自取!” …… 凤藻宫。 苏轻妩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这些时日来,她上下打点,想让苏父在大牢少受些苦楚。 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思虑,短短几日,已呈灰败之色。 苏轻妩用帕子擦干唇边的血迹,从贴身的内袋中拿出一个玉佩。 “云枝,你把这个送去乾元殿。” 这是大婚当晚夜玄霆赠给她的,许诺她一体同心之意。 云枝含泪领命而去。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公公的宣告:“皇上驾到——!” 苏轻妩无力睁开眼,看着走了进来的夜玄霆。 颤着手去触夜玄霆的衣袍,声音哀切:“皇上……” 下一刻,夜玄霆直接将玉佩丢在她身前。 “不用求情了,你父亲已经在大牢内畏罪自杀了。” 第八章 霎时,苏轻妩只觉得万箭穿心。 眼泪滑落,她轻轻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夜玄霆顿了下,将一张沾了血迹的宣纸递到她身前:“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苏轻妩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才将那纸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妩儿吾儿,珍重自身。” 那是她父亲的字迹。 哪怕到了最后,父亲还在惦记她…… 苏轻妩将宣纸紧紧按在胸前,悲恸梗在了喉间。 又是一大口血涌出,将宣纸彻底浸透。 夜玄霆眸底染上几丝惊慌。 将苏轻妩搂在怀里,声音柔了几分。 “只要你以后尽好本分,朕保证不会因为苏家的事而迁怒你。” 苏轻妩无力地抬起头,哀求道:“皇上,请您允准臣妾送父亲一程。” 闻言,夜玄霆脸色隐隐透着不悦。 “你身为皇后去给罪臣送行,不是给朕丢脸吗?” 苏轻妩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那请皇上废了臣妾吧。” 这个尊贵的头衔,不过是套住她的枷锁。 夜玄霆眉宇骤然一冷:“你说什么?” 苏轻妩声音凄然:“如今皇上高枕无忧,也不必勉强对着臣妾虚情假意。” “你是在怪朕?”夜玄霆的理智被莫名涌起的怒火焚尽。 他一把将苏轻妩压到身下,怒目而视:“这些年,朕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苏轻妩心彻底慌了:“你做什么……” 夜玄霆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细吻落入她颈间,呼吸愈灼:“妩儿,以后你我之间再无芥蒂,朕会好好待你。” 苏轻妩怎么也挣不出夜玄霆的禁锢,眼泪都似哭干了。 她只听得他的每一声‘妩儿’,何其讽刺,何其荒唐! 不知多久,羞辱才得以结束。 夜玄霆穿戴整齐,看向床沿边无一丝生气的苏轻妩,心竟隐隐作痛。 他轻挽过女人耳边掉落的鬓发,柔声嘱咐:“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朕的话。” 苏轻妩却闭上眼睛,眼泪没入青丝。 七日后。 苏轻妩坐在躺椅里看着飞雪。 所有的景色都没落入眼底,看起来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云枝轻轻走过来:“娘娘,奴婢听说朝中有人上书,说老大人既已身死,就让他的尸身回家安葬,皇上允了。” 苏轻妩眼睛微动,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直接朝宫门口跑去。 云枝拿着大氅在后面追:“娘娘!” 寒风刮得苏轻妩脸颊生疼。 她却毫无感觉,只想着跑快点,再快点…… 宫门口。 苏轻妩倚在柱子后,用帕子捂住嘴。 不远处,一口破旧薄棺远远离开皇宫。 只有一个垂老的宫人走在旁边。 苏轻妩朝着棺材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父亲,女儿不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