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坐船到临南,再坐火车才能到江都。” 问话的人拧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么远?” 那对夫妇正要回话,婉初先一步走到了其身前,长眸紧盯着眼前的人:“您是要回江都?” “……是的,你有事吗?” 她应声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的神态有些奇怪,随之试探地说:“周太太,我是婉初。”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轻笑着,眉眼之间是从未见过的活泼,她抱着手臂,走到铁栏旁低声自语,“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买的票怎么就变成了金台的?” 婉初仍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忽而生出了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 “那您是?” “我嘛?”她裹紧身上的大衣,又走了回来,“我姓陈,名叫知安,是从江都来的。” “那您为何要来金台?”她眼底的欣喜近似疯狂。 “因为不想去奉京。”想到此,陈小姐深叹了口气,“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的,江都便还好……你是金台人?” 她站在她身旁,侧头看着被风吹得脸通红的人,颔首应道:“嗯。” “那你知道去哪儿可以找到吃饭的地方吗?” 婉初轻笑出了声,再而点点头:“当然,我也还没吃饭。” “走,我请你。”陈小姐抬了抬眉,边走边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金台呢。” “是吗?我想,您许是不会喜欢。” 两人边聊着便离开了港口,一路说笑着进了闹市的饭店。 “您是要回江都去吗?” 陈小姐摇了摇头:“可能得待上一段时间,否则回去还得被撵去奉京。” “为什么一定要去奉京?” “当然是去嫁人。”她苦笑道,“我爹爹想我嫁去奉京,好与奉京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攀点关系。” 婉初眸色一暗,心想,她嫁于周云衢定然也是因为如此。刚想到此,服务生又来给陈小姐添了酒。 她靠着椅背饮酒,姿态悠然慵懒,全然不似以往周太太的端庄得体,这好似另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 “金台可有好看好玩儿的?”她陡然回眸,婉初这才回过神来,可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您想看什么?” “当然是有趣的。” “有趣的……我实在不知金台有何是算得您的有趣。” 陈小姐垂眸轻笑不已,委实是晃人心魂。 “金月门舞厅如何?”她向前倾来,目光轻抚着对坐的人,“听说近来有奉京的大歌星驻台。” 她眸光顿亮:“这个好。” 大抵是已近傍晚时分,枫山别墅里,王姨急得来回踱步,出去寻找周太太的家丁来了又走,没一个是有点风声的。 “这该如何是好?太太今日午时的药都没有喝,这天眼看就要暗了,怎地还不回来?”她深叹了口气,“这先生都要快回来了……” 见有人匆匆跑来,她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了吗?” “今日午时,有人在港口见过太太。” “港、港口?”王姨头嗡的一声响,想起早上她反常的举动,忽觉后背发凉,“那人呢?” 那家丁摇了摇头:“没打听到。” “快去告知……” “先生回来了。” 王姨穿过了所有人,快步往院里走去。 而这许是别墅里气氛最紧张的一个晚上。 当夜幕笼罩时,金月门已是拉开了夜晚的霓虹盛宴。 “听说奉京的长安夜也极为繁华。”陈小姐坐二楼玉栏旁的桌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神情尤是生动,而站她身旁的婉初身着一袭藏青的立领对襟长袄,长辫也掩在敞开的衣襟里,头戴一顶纯黑礼帽,加之其凌锐的五官轮廓,如是江都哪个旧时书院的清俊书生。 陈小姐觉得尤是生趣,便抬手弹了弹她的帽檐:“你是还在念书吧?” “念了快有两年了。”婉初也轻笑着拿下了唇边刚点上的烟。 她皱着眉拂去眼前的烟:“我是一点都不喜欢这烟味。” “为何?”她熟练地向另一边弹了弹烟灰。 “我儿时和我娘一道去外公家时,外公总是躺椅子里抽大烟,,母亲便让我在院里站着,但我还是能从窗棂看到烟雾弥漫……尤是压抑。” 婉初神情一愣,似是底气不足地应道:“可这不是大烟。” “我知道。”陈小姐敛笑颔首,轻抿了一口酒,便又向一楼的舞男舞女望去。 她心底陡然空落,垂眸望着她的侧颜,忽而心神作祟,抬手置于其耳后,欺身靠近,陈小姐随之回头,对上那宁静的长眸,只觉心脏猛然收紧了一下。 “可若是灵魂和意识都已糜烂,尽管人是干净的,也算不得完整,不是吗?”她温暖的指腹轻扫着她的耳廓,长眸里似有紧张的期待,“我自以为我还是完整的,只是这烟能……能缓解某个时刻的躁郁不安,让人可以平静下来。” 陈小姐还没应声先笑了出来:“婉初……我又没有让你不要抽烟。” “可是您会心生不悦,不是吗?” “但那也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她又弹了弹她的帽檐,调侃道,“你多少岁了,这么敏感?” 婉初收回了手,掩在帽檐下的耳朵迅速染红,站直了身体才道:“……十九。” “十九啊……那确是敏感的年纪。”她眸底拢着笑意,拿着酒杯的手伸来,“喝吗?” 她回眸与那金辉难掩的明眸而视,心底忽生梦境的惶恐,随之接过酒杯,想都不想便往嘴里灌了一口。 “咳咳咳……” 陈小姐再次忍俊不禁,拿回了她手里的酒:“烟倒抽得利索,竟然不会喝酒。” 她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刚直起腰,倏然瞧见远处楼梯口某张眼熟的脸。眼见得他也望来,婉初压低了帽子,旋即倾身,双手碰着陈小姐的脸,严肃叮嘱道:“我一直都陪着您,山下的金沙桥那儿,我日日都会去。” 毫不知情的陈小姐满眼疑惑,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人就已转身匆匆走向了另一边的楼梯口。而已然走来的周云衢示意胡七向那人追去,陈小姐见如此便也连忙起身而去,可还未走到楼梯口,就被生拽了回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周云衢紧攥着她的手腕,眉边的青筋时隐时现,“那男的是谁?” 陈小姐满心疑惑不能解,这会儿又怒火中烧:“你有病吧?关你什么事?松手。” “陈知安,是我太惯着你了,才让你有胆子背着我偷人?”一向温和的脾性已然崩裂。 “你怎么知道我的?” 她意是想问他为何知道自己名字,可显然他已将其归于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仅知道,我还会将那人抓回来……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周云衢已然是气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 陈小姐看着眼前的人,突如其来的一切早已叫她晕头转向:“你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报警?你倒是可以试试,看看警厅里的人管不管得了我的事?” “你要敢动我一下,我爹爹是不会放过你的。”她使劲挣脱着他的手,心底早已生出害怕,可她仍是强装着镇定,“你是要钱对吧?说吧,要多少你才肯松手?” 周云衢猛然一愣:“你在说些什么?” “你这人是有病吧?莫名其妙拽着我不放,还问我说些什么,你自己听着像人话吗?”她又试着挣脱,可他却仍是紧抓着不放,只拢紧眸光看着她,“你给我松……” 话还未落下,人就被揽腰提起,掩进了二楼的包间。 而于此时,已经在楼梯上下走了两遍的胡七要怀疑那人是会遁地了,明明没有看到他人走下来,可却不见了踪影。 彼时,在离他不远处的桌旁,手臂上挂着长袄,手拿帽子,穿着一件淡绿色夹衫的婉初悠然地抽完最后一点烟,又向二楼望了一眼,才掩进来往人群,走出了金月门。 “你、你要做什么?”包间里,陈小姐一步步往后退着,“我真的可以给你钱,若是不够,我爹爹会派人送来的,你要多少都行。”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云衢看着神态有些不太对劲的人,所有怒火早已被恐慌掩盖,“我为何要你的钱?” “那你不要钱,逮着我做什么?”她旋即抬手护在领口,“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他已将人逼到了墙边,心底涌上来的预感比怒火更让人心慌:“你看清楚,我是周云衢……我们是夫妻,你不记得了?” “夫妻?”她看着眼前的人,随之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俊不禁,但也终于放下心来,“咳……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金台人,是……” “是江都陈氏之女,名叫知安,知遇而安之意,父亲陈修远是陈家三老爷,读书人,是江都大学堂的创办人,还有问题?” 陈小姐猛然抬眼,他是以为她记起来了。 “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查这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