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家对我婶婶有恩,平时还照顾夭夭,如果隋安真的身败名裂,这人情,我得欠一辈子。” “隋安错失的大好人生,让我怎么补偿?” 语音幽柔轻渺,宛若宁静的雪花融化胸口。 不晓得哪句话打动江宴行,积聚着沉厚阴霾的眼底倏忽透出一线明光,狭起的眸子岑寂流转,凝聚宋栖棠黯然的脸颊。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禽兽。” 宋栖棠的睫毛悄然舒展,对答如流,“江先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江宴行淡声,“你还言之凿凿,我没资格碰你。” 宋栖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晚发烧了,说胡话。” 表面顺从,心里却腹诽对方真是个变态。 眼尾处,修长的手指冷冷掐掉火星,“你前几天还嫌我脏。” 她这次没立马接腔,默了默,脚尖擂着地面,伸手进口袋摸索。 掏一会儿,抓着什么东西放桌面。 江宴行清漠垂眸,那只素白的柔荑乖觉收回。 几枚小方片赫然入目。 含义不言自明。 江宴行阴凉地笑笑,脸色已经黑得不能更黑。 他扬唇,冷冽凌锐的眸光几乎能钉穿宋栖棠脸孔,面上笼罩的黑气尽数涌到眼中,肆虐成寒雾吞噬她,“完事之后,你不会又告我吧?” 宋栖棠气息一滞,那次的阴影犹如风暴呼啸而至,被现实掩盖的屈辱与怨恨仿佛疯长的野草残忍吞没她,让她神思剖离,难以呼吸。 “不会。”她声带滴血,一字一字变调地挤出唇齿,“我自愿的。” 江宴行信手解开袖扣,掂量着小方片,瞥向面容苍白而平静的女人,眼神古井无波,凉水般沁骨的嗓音流泻空气。 “我工作没做完,你去床上等我。” 话落,不疾不徐补充,“乖。” —— 宋栖棠没关床头灯,穿着浴袍躺上江宴行的床。 房间安静得过分,能清晰听见好多声音,包括自己滞缓的心跳声。 包房总统级别,明明那么大,却让她感觉逼仄至极。 鼻间挥之不去的全是属于江宴行清爽干净的味道。 洗护用品仍是五年前的牌子…… 并非第一次睡他的床,然而从未如此紧张更甚是抵触过。 她试图逼自己睡着,可不行,她的所有感官皆放大无限倍。 余光斜掠,发现那道挺拔的身影途径客厅进了浴室。 淅沥水声忽远忽近。 宋栖棠的思维彻底虚浮,瞅着天花板几秒,忽然起身关床头灯。 躺下后,她习惯性捏住柔软被角,随即意识到这是江宴行盖的被子,立刻郁闷地扔开,侧首枕着手臂装睡。 没多久,身旁凹陷一块位置。 温热健硕的男性躯体自然而然贴合后背。 男人的手环住纤腰,指腹在肚脐那块儿慢条斯理画着圈,尔后熟稔挑开浴袍系带。 宋栖棠短促地惊喘一下,本能摁着他手背,脑海空白瞬息,脱口道:“我是宋显义的女儿!” 剥浴袍的动作很连贯,薄冷疏懒的音色灌进耳道,“我最近口味重。” 宋栖棠感受着他迫近的唇息,越发心慌意乱,“江先生不担心自己哪天被雷劈?一晌贪欢导致英年早逝太不划算了。” 江宴行闷笑,灼烫的吻流连颈窝,“坏事还没做尽,阎王不肯收我。” “你上次去栗县就看出我想要你,不然你不会穿那条裙子。” 包装撕开的声响只一霎。 宋栖棠莫名口干,手脚僵硬如木头。 那人覆盖她耳廓的唇溢出语焉不详的字眼,“原来大小姐没那么无私,这回选的比上次认真。” 永无止境的黑暗沉淀视野,她闭眼,神智不受控制地迷糊,却在某个瞬间维持着清醒启唇,“一晚?” 第85章 撕夜 狂风暴雨摧折着误入深海的锦鱼,海流暴烈而温和。 再睁开眼,赫然发现只是一场颠乱的迷梦。 熹微的天光透过窗帘泄露室内,宋栖棠视野颠簸,没能摸索到细沙,只触及尖锐柜角。 悬空的不安感袭上心头,她下意识抬手,恍惚中攀附到什么。 一丝疾电骤现脑海,炸开斑驳陆离的幻影,宋栖棠眩晕着眯眸,睫毛簌簌颤抖,呼吸骤梗。 ——那是条深可见骨的刀疤,丑陋可怖的凹痕铬着她指腹,像烙铁般刻进她生命。 手指无力跌落,她柔软的指腹滑过两枚圆形弹孔,柔若无骨耷拉床沿…… 整个世界一片血红。 四面利器的白芒胡乱挥舞,耳畔传来嘈杂辱骂,上方刺鼻腥气源源不断飘进鼻端。 宋栖棠没被血濡湿的半边脸比鬼还惨白,她被人严丝合缝护在身下,仿佛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破碎的呢喃带着绝望自她咬破的唇瓣吐露,“阿允……你放开我啊,你这样会死的!会死的!” “阿允……我不要你死!他们不敢真的伤害我,你快放开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怨毒的嘈音很快淹没女孩儿撕裂的呼喊,又是一阵凌乱脚步声,白得晃眼的刀光裹挟着杀机刺进宋栖棠眼球,她慌忙闭眼,可紧跟着,耳侧响起少年痛苦的闷哼。 滑腻的手掌捂住她眼睛。 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敏锐感觉到他全身剧烈发颤,而那股异味越发浓郁,最脆弱的神经瞬间绷断,无助和恐慌逼得她哀哀哭喊,“阿允!” 宋栖棠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推搡。 那人牢牢捉住她手腕扣身前,他神志已模糊甚至知觉逐渐流失,就连体温都缓慢变凉,机械地重复着“别怕,别睁开眼,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那你呢?你怎么样?” 黑暗中,前所未有的惊惧吞噬宋栖棠。 她握住他冰凉手臂,像即将痛失心爱之物却又无法挽留的孩子崩溃大哭,“我、我以后乖乖听你话,再不乱跑了,也会认真念书,阿允你别离开我,不要死!我求你!” “我也不会再和你吵架,你不喜欢的事,我全都不做好不好……阿允?” “阿允……” 无人再应答。 咸腥液体潺潺渗进唇齿,她默默哀求:爸爸,你在哪儿?救救阿允,救救我们啊…… 后来任凭宋栖棠如何哭闹或挣扎,那个只有胸口残留温热的身躯始终紧密抱着她,不允许她承受任何伤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建起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城墙。 血腥的记忆接连冲击大脑,掀起心底狂澜,睡梦中,宋栖棠本能地往身边火热的怀抱依偎。 熨帖肌骨的温暖密不透风包裹周身,是多年不曾拥有过的缱绻。 似乎还觉不够,她含糊嘟囔,脸蛋依恋地蹭了蹭,伸出手臂搂住那一截线条紧实的腹部。 清亮光线安谧洒落室内,醇和的烟味掺杂另一种缠绵的味道氤氲空气。 男人靠着床头板,慵懒俊美的面孔弥散贪欢过后的餍足。 他侧首看向身畔酣睡的女人,睫毛一闪,修长手指摁灭烟蒂,曲起指端轻轻抚触她疲倦又染着红晕格外妩媚的眉眼,眸底霎那风起云涌,无尽沉涩犹如夜幕融入瞳孔。 此情此景,好似与五年前的那些早晨别无二致。 正如那晚迷迷糊糊醒来,乍见身旁躺着魂牵梦萦的女人,久违的惊喜宛若海啸肆虐胸腔,本该清醒的神志彻底沉沦,因此做了更鬼迷心窍的行径。 指腹轻缓摩挲那张历经世事变迁依旧存于脑中愈加清晰隽永的脸,渗透浓墨的双眼少了凛冽,浅浅化作春风拂水的柔软涟漪。 被子拉到小腹,盖住女人裸露的手臂,犹豫一会儿,他低头,凝视她透着娇惯的容颜半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