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倏地转头看晏时迁,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子依,你怎么来了?” 秦子依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晏时迁与秦子依坐于庭院中。 秦子依纤手抚琴,晏时迁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盛兰宁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晏时迁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晏时迁。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晏时迁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晏时迁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盛兰宁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晏时迁爱的那种女子。 盛兰宁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晏时迁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盛兰宁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盛兰宁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盛兰宁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秦子依疑惑的声音打断晏时迁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皇宫,紫微殿。 盛兰宁跟着晏时迁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晏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晏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盛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晏时迁沉吟一瞬:“盛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盛明修吧?真是无用。” 盛兰宁一顿,说是盛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盛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盛兰宁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晏时迁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晏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阿淮,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盛兰宁?” 盛兰宁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晏时迁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盛兰宁,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晏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晏时迁毫无半分盛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晏时迁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晏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晏时迁识相地沉默。 晏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晏时迁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谢皇兄!” 晏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晏时迁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盛兰宁一路跟着,看着晏时迁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晏时迁,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晏时迁回到王府时,秦子依还未离去。 晏时迁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秦子依敏锐地察觉到晏时迁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晏时迁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秦子依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晏时迁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秦子依这才放心离开。 盛兰宁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晏时迁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晏时迁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晏时迁,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晏时迁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晏时迁入寝后,盛兰宁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晏时迁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盛兰宁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盛兰宁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 盛兰宁整个人蓦地僵住!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 没两日,晏时迁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盛兰宁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晏时迁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晏时迁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晏时迁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晏时迁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盛,叫……盛兰宁!”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盛兰宁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盛兰宁忍不住望向晏时迁,却见晏时迁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子依不晏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盛兰宁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晏时迁跨步往台阶上走去,盛兰宁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盛兰宁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晏时迁平安无恙,岁岁长安。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盛兰宁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晏时迁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晏时迁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盛兰宁就见晏时迁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晏时迁就一直情绪不虞。 盛兰宁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