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絮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裴萧尘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叶絮雨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裴萧尘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叶絮雨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叶絮雨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裴萧尘。 裴萧尘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叶絮雨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裴萧尘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丁敏,还能有谁? 叶絮雨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裴萧尘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丁敏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叶絮雨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裴萧尘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叶絮雨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裴萧尘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叶絮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丁敏声音不平:“怀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裴萧尘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叶絮雨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祝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 第7章 叶絮雨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裴萧尘骤冷的眼神凝在叶絮雨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裴萧尘,接旨!” 马蹄声踢踏。 叶絮雨策马走到裴萧尘身前,缓缓道:“祝将军,继续出发吧。” 裴萧尘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叶絮雨一眼。 叶絮雨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裴萧尘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叶絮雨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裴萧尘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裴萧尘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叶絮雨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 在此之前,她从未骑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裴萧尘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叶絮雨还未回神,便听裴萧尘冷冷道:“今日不过是第一日行军,公主素来养尊处优,既承受不住,还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宫绝不会拖累将士们。”叶絮雨竭力站稳,语气坚定。 裴萧尘心中莫名烦闷,接着便松了手。 “那便请公主早点歇息。” 营帐中。 叶絮雨坐在桌前,从随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块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却因为经常被人抚摸而泛着光泽。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裴萧尘会守护叶絮雨一生一世。 叶絮雨静静凝视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后,先帝没有再娶,后宫中也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诞下的公主叶絮雨和太子顾明稷。 叶絮雨在先帝的万千宠爱下长大,身为公主,却和太子一样,在御书房上课,甚至有自己伴读。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历朝公主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意外发生了,先帝突然离世。 太子年幼,外敌虎视眈眈,朝野内忧外患。 叶絮雨跪在先帝灵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时,是祝家守住了这个国家。 祝老将军披甲上阵,祝家长子祝扶苍镇守朝廷,连当时年幼的裴萧尘都护在她和太子身边。 叶絮雨还记得裴萧尘当时送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公主,有我在,有祝家在,你别怕。” 那之后的几年,祝扶苍战死,祝老将军战死,祝家军十不存一。 祝家为这个国家,为顾家,已经付出了太多。 叶絮雨无以为报,如今,只能拼死护住这祝家最后的血脉。 正出神,帐外传来侍卫李风的声音:“启禀公主,第一批粮草已经到达营外,请您指示。” 回过神来,叶絮雨收起木牌。 她掀开帐帘,思索片刻道:“随我去请示将军。” 李风是叶絮雨从宫中带来之人,闻言不解开口:“您是公主,又是督军,为何还要去请示驸马?” 叶絮雨眉一皱,郑重看向李风:“你记住,这是在军中,将军的命令才是重要的。” “……是。”李风张了张嘴,点头应是。 走到主将营帐,叶絮雨让李风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开营帐门帘。 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裴萧尘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叶絮雨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 第8章 这一瞬,难以抑制地酸苦在心口翻涌,叶絮雨几乎无法呼吸。 再过三月吗? 她沉默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原来连这三月都是她的苛求…… 退后一步,她止住李风即将出口的询问,缓缓走回自己的营帐。 夜凉如水,叶絮雨孤零零坐在灯下,一边咳嗽一边整理军队后勤安排。 此次出征,朝廷几乎派出八成兵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她主动来督军,因为有她知道,有自己压阵,朝中决不可能在粮草军械上拖后腿。 正沉思着,帐外突然传来号角长鸣:“敌袭!” “敌袭!” 叶絮雨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却见帐外火光闪动,混战不已。 突然,一只羽箭朝她呼啸而来。 “公主!”李风被敌军缠住,惊骇大喊。 叶絮雨瞳孔骤缩! 下一刻,她被人猛地拉开,裴萧尘挡在她身前利落击落羽箭。 身前的身影与多年前说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 叶絮雨陡然出神。 裴萧尘见她怔愣,眉头紧皱:“你可有受伤?” 叶絮雨还未开口,不远处却传来丁敏的惊叫:“怀哥哥,救我!” 下一刻,裴萧尘毫不犹豫松开了她的手,朝丁敏而去。 ……6 待尘埃落定,裴萧尘才得知叶絮雨被箭矢射中了手臂。 心一紧,裴萧尘已经抬腿朝叶絮雨营帐走去。 刚撩开帘子,他就看见叶絮雨坐在桌前,上面摆着两个酒杯。 裴萧尘一顿,随即跪下:“臣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叶絮雨语气平静:“情况紧急,本宫能理解将军救人之心。” 她大度的话落在裴萧尘耳中,胸口却被搅动一阵心烦。 叶絮雨看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驸马,今天,能不能陪本宫喝一杯?” 裴萧尘一怔,嗓音泛冷:“军中禁酒,请恕臣不能应。” 他说完,见叶絮雨半响没说话,又道:“若公主无事,臣告退。” 他干脆起身离去,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叶絮雨才缓缓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两人见面,她没等到裴萧尘关心自己一句话。 说起来,成亲那天,他连交杯酒都没喝过…… 也许,从始至终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 叶絮雨脸色惨白一片,仰头将酒饮尽,感受着那份刺喉的灼烫,她慢慢闭上了眼。 无人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猝然砸落。 三日后,大军终于赶到了庆州城。 边境十三城,如今就只剩这座城还在死守。 城门缓缓打开,街道两侧百姓相迎,叶絮雨却发现,这其中没有青壮,都是老弱妇孺。 她先是疑惑,随即想到什么,心口沉沉往下坠。 ——没有青壮,自是因为北境大军压阵,只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战场。 大军入驻庆州府衙。 暂时安定下来,叶絮雨叫来医官处理手臂伤口。 谁知,来的竟是丁敏。 丁敏一脸内疚:“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臣女无用,怀哥哥定会护住公主不让公主受伤。” 叶絮雨听着,难以掩饰自己的厌烦,淡淡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我面前找死?” 此话一出,丁敏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丁敏没犹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刚踏进门的裴萧尘顿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叶絮雨:“这是怎么了?” 丁敏神色凄然:“怀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裴萧尘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丁敏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叶絮雨也有些诧异。 裴萧尘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