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扶亦是满目惊诧,伸出手探向封千诀鼻息。 “跟我回元府,原太医院院判正在我府上。” 翻身爬起将沈千柏抱进怀中,元扶见他面上伤痕,眉头狠狠一皱。 街上百姓还未散去,四处都是哭喊同哀嚎,萧霁野只觉双手被温热液体染红,有一瞬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封千诀面色。 “唔……” 颠簸拥挤中,封千诀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元府了。” 萧霁野低头,却见封千诀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酥糖铺子。 也不知为何,他见此突然生起一股火气。 “走这里。” 元扶指着一处人家,二人翻墙而过,险些将倚着门防止众人冲入的夫妻,吓丢了魂。 元府距东直门并不算远,自小路抄过后便是元府后院,元扶走至门前一脚踹开角门。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同三皇子回来了。” 门房惊得大声呼喊,听闻沈千柏在,呼啦啦上来一群人将元扶围上。 “大少爷快请,贺老正在前厅。” 元府内外院涌出十数人,其余家丁都外出寻元蓝安同元夫人去了。今日本是仲秋大宴,阖府都在外头,如今外头乱了起来,自家老爷却还未有下落,以至于众人都慌了神。 好在眼下元扶带了沈千柏回府,方让他们有了喘息余地。 一群人架着元扶和沈千柏急忙离开,倒是将萧霁野同封千诀甩在了身后。 萧霁野跟上前去,正欲发火却突然被封千诀拉住衣袖。 “我想……见见她。” “先顾好你自己。” 都这等时候了,他竟还想着那个劳什子嫂嫂,真不知封千诀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封千诀闻言神色怔怔,眼露悲哀。 他想见见她。 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封千诀忽然想起初见元姝那日。 于他心中,元姝便如这清冷高洁的月一般,令人只可仰望,却永远无法触碰到。 封千诀闭上眼,神色平静而柔软。 萧霁野见此英眉倒竖,心中愤懑。 他抬眸打量一圈,见四周无人,不由心下一横直接抱着封千诀翻入垂花门。 元府后宅唯有一处院子屋中未曾点灯,如今又无下人看守,他猜这便是元姝闺房,略一思索翻身而入。 少女闺阁处处可见灵巧小物,萧霁野甩开门上珠帘,将封千诀放在少女绣床上。 “你在这等着,我去寻大夫来。” 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将桌上烛火点燃,萧霁野退出了屋子。 昏暗烛火飘摇不定,封千诀摸着身下衾被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她的闺房,他知晓的。 她的东西便同她的人一样,虽然是清冷端庄,但细探却总可窥见些寻常人不易于察觉的温柔。 少女绣床上放着三四个香枕,封千诀伸出手轻轻抚过,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半分。 直到感受到身上血液缓缓染透身下被褥,他眼中方露出几分懊恼。 到底脏了她的东西。 这屋子虽许久没有人住,但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丫鬟婆子前来收拾,封千诀躺在其中还可闻到淡淡花香。 这股花香让他既熟悉又感陌生。 恍惚中,封千诀好似看见了幼时的元姝。 初见元姝那日,柳姨娘又如寻常一样,强迫他去夫人面前尽孝。 彼时老侯爷同封行简边关遇难的消息刚传来,侯府上下都弥漫在悲伤之中,唯有柳姨娘的唇角日日勾起,压都压不住。 老侯爷在世时,她会偶尔折磨他,让他带着一身伤栽赃周姨娘、郑姨娘,亦或打着让侯爷心疼庶子的心思,故意将他于冬日晾在院外,或用什么东西压伤他的手脚,以求将侯爷勾到自己院子中。 这招数先前总是好使的,可自从老侯爷发现他每月不是在病中,便是不断受伤后,终是看透了柳姨娘的心思。 封千诀知道老侯爷对他确有几分父子情,也正是如此,他才慢慢疏远了他们母子。 可他错了。 往常侯爷若去了柳姨娘的院子,柳姨娘总会感叹他有些用处,是以接下来三四日,适逢柳姨娘心情好,便会放过他给他些吃食,亦或给他个好脸色。 可当柳姨娘发现他没了用处,再不能通过折磨他来吸引侯爷注意时,他的日子才真正难过起来。 柳姨娘发了疯似的变本加厉折磨他,先是为求老侯爷注意,后则为泄私愤,这种情况直到边关传来侯爷同世子阵亡消息,方才作罢。 那段时日,是封千诀未遇见元姝前,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他的生母日日抱着他,说他乖巧聪慧,说他天资卓绝。 在他有限的印象中,柳姨娘唯一一次给他做了衣裳,也是那段时候。 那时候他会想,自己终于可以跟封易封星一样,被生母照顾,时刻护在怀中呵护安慰了。 他ʟᴇxɪ想,神仙终于听到了他日日祈求之言,让柳姨娘改情换性,变成像周姨娘郑姨娘一样的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是生而带来的秉性,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城阳侯府一下没了城阳侯同世子,他便成了最有可能袭爵之人。 柳姨娘日日笑脸,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讨好夫人同老夫人,她甚至希望夫人可以大发慈悲,将他记在自己名下,让他一朝成为侯府嫡出,名正言顺将城阳侯府握在手中。 封千诀思及此,唇边露出一道嘲讽笑意。 柳朱的确是个蠢货,还是个惯会异想天开的蠢货。 为了让他讨好夫人,柳朱不知从何处寻了封行简的衣裳给他穿,又让他去给夫人斟茶。 封千诀还记得那日夫人一见到他,便愣在当场,许久后,她抄起托盘上的热茶狠狠砸在他头上。 “小畜生,你以为我易儿没了,你便能取而代之?做梦!” “低贱胚子生的下流玩意,妄想充当我的易儿?你怎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滚烫的茶水兜头浇在脸上,封千诀又痛又怕,哭着回了柳姨娘房中。 “姨娘,夫人不喜孩儿穿成这般,孩儿再不要穿成这般了。” 封千诀哭着脱下身上衣物,头上鲜血直流,鲜红血液遮住眼眸,让他一时看不清柳姨娘面色。正抬手想要擦掉面上血渍,封千诀便觉被烫伤的面颊一阵剧痛。 柳朱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拍在他面上:“小畜生,你可知这衣裳费了我多大的功夫才弄来?你说脱便脱,怎得不将你那一层烂皮一遭脱了去?” 尖尖的指甲掐上封千诀面颊,封千诀只觉面皮仿佛被人生生扯掉一般。 “畜生崽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敢违背?去给夫人道歉,若是夫人不原谅,你就在绛香院跪到死。我倒要瞧瞧老太太会不会管府里这一棵独苗苗。” 柳朱扯着封千诀的耳朵,将他直接丢出房门。 青斋在一旁等着,看着自家少爷满头满脸的伤,也跟着哭了起来。 会被分到二房来,本就是没什么背景的家生子,她只能看着柳姨娘日日打骂自己的主子,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拦。 “主子,奴婢给您擦擦……若是叫府里下人瞧见,老太太要说的。” 封千诀抿着唇,满眼慌乱。 姨娘本来变好了的,今日却不知怎得了,又成了以前的样子。 封千诀怯怯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弯曲的手指,忽然想起上一次姨娘也是这般,生生用砚台砸在他手上。 她本想让侯爷心疼来瞧瞧他,却哪想刚见到侯爷,对方只是夸奖了一句她近日将他照顾得不错,柳姨娘便再未提起他手上有伤之事。 “主子。” 青斋想要上前去拉封千诀的手,却被他推开。 “没人在意的。” 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受了伤,是否会疼。 封千诀推开青斋,一个人跑出了柳姨娘的院子。 他要去找舅舅,舅舅应当还是在意他的。 封千诀跑出内院直奔柳呈祥的下人房去,可还不等进门,便听柳呈祥在屋中道:“老的小的都死了,只要咱们把柳朱哄得舒服,这侯府日后还不都是咱们的?” 柳呈祥的妻子垂着眸道:“再怎么哄着你妹子,也不能让她那般对二爷,我瞧着日日都下了死手的打,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保不齐二爷日后大了,要记恨她,你也跟着受连累。” “你放心吧,不会的。” 柳呈祥哈哈一笑:“那没用的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