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出了饭店后，我被人一把扯住胳膊。

李屿安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急切：「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线似乎微微发颤：

「那个角色……是你，是你对不对！」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

「是又怎么样，事到如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角色就能决定他的爱恨，那他的感情也太不值钱了，我不稀罕。

李屿安慢慢低下头，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当年那么傲气，出门都要和我保持距离，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肯和我牵手。

我知道他怕别人说，他是为了往上爬才和我在一起。

其实李屿安从来没让我帮过他，我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个太过骄傲的人，所以除了最后分手吵架的那一次，其他时候我从来没提起过帮了他什么。

李屿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逐渐安静下来。

我的经纪人跟了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骂道：

「当初宁言个傻逼为了你生生灌了十杯威士忌，喝到吐血都不肯撒手，非让人家承诺一定要把角色给你！

「你知道她去医院胃出血，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吗，你他妈那时候在哪儿？

「她的胃病本来都快养好了，是你又逼着她喝了那么多酒！」

经纪人暴跳如雷：「你还有没有良心，就是不念着她对你的恩，你们好歹也在一起了那么久，你他妈良心都被狗吃了！」

李屿安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然而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懊悔、震惊和哀戚杂糅在一起，让他几乎有些站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拉住经纪人的胳膊，对着李屿安平静道：

「你要报复也报复回来了，我现在也如你所愿，什么都没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整我，但我们现在，也算是两清了吧。」

他像是被我的话刺了一刀，脸色惨白：

「不，宁言，我——」

我打断了他：「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吧。」

……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经纪人狂轰滥炸的电话吵醒的。

「快去看热搜！」她着急道，「你们昨晚的饭局被人拍下来了！」

我一惊，浑身睡意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赶紧拿起手机。

热搜上第一挂着词条：【李屿安宁言沈予薇#】

第二是：【宁言插足#】

第三条是：【饭局视频#】

昨晚的饭局不知道被谁拍了视频，尤其是我那一段，发出来后直接冲上了热搜。

网友们像是瓜地里的猹，吃得不亦乐乎。

【按时间线扒，那个人说的前男友就是李屿安吧？我记得宁言之前拍《意中人》的时候有一次发通告说进医院了，那之后李屿安就拿到了程诺那个角色，所以其实是宁言给他拿的角色吧？】

【宁言粉丝省省吧，李屿安自己都说了是感谢沈予薇，能不能别来沾边了？】

【可是宁言这些年就谈过这么一个，她之前采访都说了自己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不是李屿安还能是谁？】

……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在沈予薇发微博后达到了小高潮。

她这次倒没转发饭局视频，只是模棱两可地发了一句：

【公道自在人心，有时间炒作，倒不如提升一下专业本领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

得到了这句话，沈予薇的粉丝更加疯狂地网暴我，一时间我的微博评论下骂什么都有。

【李屿安承认你吗你就上赶着倒贴，不炒作会死是吧！】

【作品没多少，炒作倒是很溜，怪不得现在糊了，赶紧糊穿地心！】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宁言滚出娱乐圈，封杀宁言！】

……

经纪人简直要暴走了：「怎么沾上这两个人就没好事儿，李屿安克你是吧！

「这下怎么办，公司都要保不住你了！」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经纪人突然惊呼：

「李屿安发微博了！」

她急吼吼地把手机塞到我面前，只见李屿安发了一句话。

【那个角色确实是宁言为我争取的，她也从来没有插足过我和沈予薇，在这里为迟来的澄清向 宁言道歉。】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几乎要打疯了：【到底是谁啊，我都糊涂了，之前不还感谢沈予薇吗？】

【是不是李屿安被骗了啊，我看那个人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他也很震惊，好像第一次知道。】

【都是沈予薇自导自演呗，这个女人要不要脸，靠！】

【楼上说话小心点，转发过五百就算谣言，小心起诉！】

……

然而李屿安自己都下场说清楚了，我们恋爱的一些细节也逐渐被网友扒出来，证实了确实是他们分手后我们才在一起的。

短短几天，我的风评就好起来了，粉丝也暴涨上千万。

之前的代言都回来了，也有很多剧在这个关口找到我，打算借这个时机宣传一波。

反倒是沈予薇的名声开始毁誉参半，好多站姐直接脱粉，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

【她老双面人了，之前拿我们送的礼物时，满脸都是笑，结果转过身就把贵重的都留下，写的信都扔垃圾桶，能昧下宁言的功劳是正常操作了。】

【是啊，沈予薇很假的，经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不是自诩从来不接受潜规则吗，结果那次我去跟组看到她半夜去敲导演门，只能说娱乐圈都是人设吧。】

……

只因为李屿安一句话，我们的处境完全倒过来了，连沈予薇的视后也被人质疑是潜规则的结果，网友们扒出她的表演片段，群嘲她不要脸。

她刚刚拿到的奢侈品牌代言纷纷和她解约，一时间竟比我当时还要惨。

经纪人心情有些复杂地说：「没想到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为你澄清，不过早干什么去了，害得你遭了这么多罪。」

我没说话。

我也不懂李屿安这是在干什么，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吧。

事情越来越发酵，连沈予薇名下注册的公司都被扒出来了，她早年给人当小三，坐导演腿给导演喂酒，还有半夜去导演房间敲门等等都被发了出来。

脱粉的粉丝比黑粉战斗力还强，竟然直接去举报了她偷税漏税！

这下沈予薇是真的完了。她是真的偷税漏税了，官方账号直接把她的事儿发了出来，需要补税 1.7 亿。

她被彻底封杀，一时间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ÿź

沈予薇疯了似的给我打电话：

「是不是你，宁言，是不是你举报的我！」她歇斯底里道，

「我只不过是抢了你一个功劳，可李屿安本来就是我的，你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你怎么不去死，宁言，你去死啊！」

我只是安静听完，然后微笑道：

「有时间在这跟我发疯，不如赶紧去学学踩缝纫机吧，到时候争取在里面多缝点鞋垫，说不定还能立个功，争取早日出狱呢。」

沈予薇挣了钱之后大肆挥霍，钱都不知道扔在哪里了，怎么可能凑得出来 1.7 个亿。

补缴期限到了，她到底还是拿不出钱来，直接被公安带走了。

三个月后，她被以逃税罪起诉，判决入狱 7 年。

沈予薇彻底完了。

7

我拿到了一个新的女一号。

之前磨炼的那半年还是有用的，我入戏很快，导演一直夸我演技好。

女主是个被渣男背叛，飘零半生的风尘女子。

大概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的那种疲惫感我能很好地融入，甚至拍完电影都久久不能出戏。

大概是柳暗花明，这个角色帮我拿下了影后。

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我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只是很平静地接过了奖杯。

主持人问我，有没有想要感谢的人。

我从导演到经纪人都感谢了一遍，最后想了想道：

「我还想感谢我自己，谢谢我自己，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能走过来。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

颁奖后的庆功宴上，我再次遇到了李屿安。

他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红着眼在无人处拉住我的手腕。

「宁言，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看着他笑了。

「李屿安，你脑子坏掉了吗？」

他瘦了许多，声音嘶哑道：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了。

「其实我不是恨你，我只是那时候太无能，太自卑，我总怕你会嫌弃我，扔下我，所以总是对你那样……其实我只是在一遍遍地确认，你不会离开我。」Ўź

他苦笑着哽咽：「可你最后还是抛下我了，我就觉得，果然如此，你果然早就不想要我了。

「这些年我恨你恨得要命，我恨你像抛弃一条狗一样抛弃了我，我疯狂麻痹自己和别人在一起，可我脑子里全是你……

「沈予薇骗了我，她说角色是她帮我争取来的，我那时候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上一丝祈求：

「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也不会为帮我拿到角色……努力成那样，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回来吧好不好。」

他眼里闪过一丝水色，几乎是哀求道：

「求你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却忍不住笑了：

「李屿安，当初你为了沈予薇把我整成那样，现在又能为了我对她落井下石。

「只因为一个角色？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她，还是只是你脑子里虚构出的那个人？你这是薛定谔的爱情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痛，急切道：

「不，不是——」

我继续道：「你只是因为自己的自卑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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