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语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程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程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程岁语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程岁语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 程岁语冥思苦想,给程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贺西楼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贺西楼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第4章 程岁语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 等到入夜,贺西楼便来了。 前世,贺西楼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 程岁语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 可自从昨日见过贺西楼从沈芯竹那里出来的样子,程岁语如今,唯有心凉。 贺西楼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欢欢,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程岁语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贺西楼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程岁语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贺西楼袖口上,突然愣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 贺西楼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 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欢欢,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程岁语回过神,望着贺西楼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 次日。 程岁语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程岁语一怔。 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 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贺西楼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贺西楼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 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贺西楼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 程岁语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 程岁语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贺西楼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程岁语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 程岁语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 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程岁语一怔。 沈芯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程岁语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沈芯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程岁语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程岁语心中一窒。 她入宫的第一年,贺西楼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 他说:“欢欢,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程岁语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 凉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芯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程岁语沉默太久,沈芯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程岁语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沈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沈芯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程岁语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程岁语绝不会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贺西楼的心上人动手? 程岁语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程岁语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贺西楼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的一声殿门大开! 程岁语浑身一颤,对上贺西楼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第5章 贺西楼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程岁语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沈芯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沈答应一面之词吗?” 贺西楼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沈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程岁语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贺西楼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沈芯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程岁语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贺西楼眼神转冷。 “朕从前只以为你是任性,却不想你嚣张恶毒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无。” “程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书的不成!” ‘程家’二字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劈开了程岁语被疼痛填满的心脏。 心中的痛楚霎时转为寒意遍布全身。 程岁语立刻颤颤跪下:“臣妾知错!” “朕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去太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 太庙透着阴冷。 程岁语直直跪在那里,寒意从蒲团下窜进膝盖,逐渐蔓延全身。 她看着堂上满满贺家先祖牌位,满目荒凉。 她想她的确有错,错在不该对一个皇帝动了真心。 等程岁语从太庙出来,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钻心。 等在门外的吟霜看着她苍白脸色,心疼无比,急忙在程岁语面前蹲下:“娘娘,步撵在外边等着,奴婢背您过去。” 程岁语心里一暖,也没逞强,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陛下虽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您了。” 程岁语心里一颤,望向漆黑的前方,轻声道:“吟霜,一个人心里可以爱很多人么?” 吟霜一愣。 程岁语自嘲一笑:“或许,陛下的心意从来不在我身上。”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贺西楼,就是要替他爱的女人出气罢了。 程岁语被罚的第二天,宫中便知道她受罚的原因,顿时流言四起。 从程岁语入宫起,便独占恩宠,可如今跟一个小小的答应对上,竟然会输?! 一时间,不起眼的沈芯竹立刻处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程岁语听到这些流言的当晚,贺西楼来了凤鸾宫。 他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欢欢,可有怪朕?” 程岁语看进贺西楼状似温柔的眼里,心狠狠一颤,接着便似委屈似撒娇的红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厌弃。” 贺西楼无奈发笑:“若是朕厌弃你,又怎会将这绝品冰玉膏拿来给你。” 说着,他小心的撩开程岁语的裤腿,竟是亲自给她上药。 的确是绝品好药,药膏刚碰到伤处,疼痛便有所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