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不宿当即蹲下,伸手去沾池水,却被明木兮一把拽住。 “别!”明木兮愕然,“万一毒性太烈,或者掺合了什么尸毒之类的,伸下去就死定了!十殿阎罗和长生门这些年造出来的东西太狠毒,不得不防!” “倒也是!”韩不宿皱眉,“与我自己调制的,闻起来是不太一样。” 想了想,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瓷罐,将里头的毒虫倒进了池子里。 “且看看效果,便知道毒性!”韩不宿解释,“这些毒虫,每日都泡在池子里几个时辰,是以对我调制的池水早已适应,若是此处的远胜于蛊母山庄,想必会……” 话还没说完,千面就已经叫了起来,“看看看,死了死了!” 刚刚放下去的毒虫,这会全部死绝,只是眨眼的功夫,池面上掠过一阵火光,瞬时将那些毒虫焚烧得干干净净,纹丝不留。 “这池子的毒性……”连韩不宿都瞬时改了面色,“太可怕了!” 外头,君莫寒领着黍离和月归冲了进来。 月归胳膊上挨了一爪子,有血迹斑驳,幸好伤在这位置上,并不致命。“小心!”君莫寒厉喝,身形如箭离弦,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快速捞起明木兮在怀,紧跟着连退数步。 池水哗然掀起巨浪,若不是千面扑倒了韩不宿,就地连滚数圈远离池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且看着池子里的水,飞溅在地,瞬时青烟直起。 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池子里的翻涌还在继续。 不多时,竟从里面翻出一个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千面惊呼。 “是个人!”月归骇然,“好像有点熟悉……” 明木兮定下心神,猛地瞪大眼睛,“好像是赵涟漪!” 的确,池子里被困住的人,是赵涟漪无疑。因着泡在有毒的池子里,肌肤已经全部脱落,连眼睛都被毒液侵蚀,呈现着诡异的灰白色。 不过,可以肯定是,赵涟漪还活着。 是个活的! “赵涟漪?”千面见了鬼一般,不敢置信的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她不是第一个来了这鬼地方吗?为什么泡在这里了?难道是韩老二真的复活了?还是说,陆如镜?是陆如镜干的?” 四周安静得出奇,池子里的赵涟漪被毒液侵蚀得不成人形,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意识存留。伏在池子边上,韩不宿仔细的查看着赵涟漪,“你是赵涟漪吗?赵涟漪?” 大概是还有意识存在,池子里的人真的点了头。 真的是赵涟漪!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陆如镜干的吗?”韩不宿忙问。 赵涟漪又点了头。 这下,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陆如镜能将赵涟漪弄成这样,就说明陆如镜怕是今非昔比,甚至可能已经得到了回魂蛊。 “陆如镜,拿到回魂蛊了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韩不宿心里是忐忑的,只要赵涟漪点头,这里所有人都会变成陪葬,此番便再无意义可言。 所有人都盯着赵涟漪,惟愿她能摇头。 赵涟漪犹豫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然则下一刻,她又点头。 “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千面急得直跳脚,“到底是拿到了,还是没拿到?若是没拿到,咱们还能搏一搏,若是她陆如镜已经得手,那咱们现在撤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了,她不是带着韩天命的尸身一道来的吗?”黍离挠挠头,“为什么只看到她一人,韩天命的尸体呢?没瞧见尸体……” 众人忙不迭找寻,明木兮推开君莫寒,紧跟着去找。 这室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要藏人的地方……确实没多少,除非藏在某个密室里之类。轻叩石壁的声音在室内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查找着。 “好像没什么密室之类?”千面诧异,“这韩老二的尸身,难不成还能被蚂蚁抬着跑了?” 一回头,千面愣了半晌。 “怎么了?”黍离不解,顺着千面的视线望去。 月归的脸色不太对,瞧着好似有些瑟瑟发抖。 “月归,你怎么了?”黍离抬步便朝着她走去,“伤势严重了吗?” 明木兮仲怔,“月归?” “都、都别过来!”月归忽然疾步后退,浑身战栗,一张脸青白相间,唇色也已发沉,“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 她捂着受伤的胳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明木兮已经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撕开了月归的袖口,骤见那道抓痕已经变了颜色,伤口处的皮肉从内里往外翻,呈现着黝黑的色泽,伤口周围开始肿胀,瞧着好似…… “中毒了!”韩不宿面色微沉,瞧着月归的胳膊,默默的将明木兮拽了回来,推进了君莫寒的怀里,“看好她,别乱来。” “韩前辈?”明木兮慌了,“月归会怎样?” “很抱歉!”韩不宿望着月归,“我……可能没办法救你,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历经了太多岁月的沉淀,早就不是寻常毒物。若是在中毒之初,断臂尚且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现在毒已渗透五脏六腑,我有心要救你,却也无能为力。” 月归倒是平静,扬唇笑了笑,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我会变成这样?会变得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六亲不认,只知道杀人吗?我会连你们都不再认得,直到脑袋被砍下来?” 许是疼痛,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胳膊,有脓水从指缝间涌出。 那一瞬,月归眼睛里的灰白若隐若现,“主子,月归不能陪您了,得、得先走一步!黍大人,能不能……能不能帮个忙?” “我不会动手的。”黍离退后,“我不能!” 一起走到这地步,忽然要动手,是谁都承受不了的。 何况,还要砍下月归的头颅…… “主子!”月归瞧着自己胳膊上的伤,“谢谢!” “月归!”明木兮潸然泪下,“韩前辈,还有救的,你本是护族之人,你知道的,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是不是要以毒攻毒?又或者心头血,或者……” “别忙活了!”韩不宿摇头,“若能早早的护着心脉,许是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 月归自己也能感觉到,来自于五脏六腑的疼痛,寸寸石化的痛楚非言语可以描述,身子不受控制,最后渐渐的吞噬所有的情感与理智,变成一个怪物,不知疼痛,不知……离别! “月归本是王爷的暗卫,原就做好了为离王府战死的准备,后来遇到王妃,是王妃让月归懂得了什么叫自由,月归乃是孤女,一辈子都在刀光剑影里过活,没想到还能有情真意切的一日。”月归哽咽,身子渐渐的往后退去,“谢谢!真的很谢谢!只是很可惜,不能陪着王妃了。” “月归!”明木兮哭着喊她的名字。 月归摇摇头,“主子,不要难过,要好好的活着回去,和王爷一起回到小公子的身边。我知道你们都下不了手,可我知道,若我成了那副模样,一定会伤害你们,到时候……你们都会变得与我一样,我不能害了你们!等我死后,请斩下我的头颅!” 她最后看了明木兮一眼,“主子,月归不很后悔,值得!” 真的,值得! 鲜血喷溅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想冲上去,可谁都没办法救月归,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回天乏术,谁也没想到那些毒竟然会…… “月归!”明木兮歇斯底里,泪如泉涌。 只是一个小错误,谁都不曾注意的小错误,便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害,月归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剑锋吻过脖颈,带着她那一句“值得”,便是尘归尘,土归土,将一切都埋葬在了此处。 从来的那一天起,月归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 终是,真的没能再活着回去。 月归躺在血泊里,鲜血像烧开的滚水一般,不断的脖颈处涌出,漫过脖颈,晕开一片殷红。她仰望着冰冷的穹顶,渐渐的合上眉眼。 她说:等我死后,请斩下我的头颅。 走得那样……毫不犹豫!月归的头颅,是韩不宿去砍的,因为谁都不肯下手,可如果不砍下头颅,死去的人还是会站起来,还是会变成方才门外的那帮怪物。 “月归她……不想变成怪物!”韩不宿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现在好了,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明木兮伏在君莫寒的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咬着牙憋着气儿,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哭出来吧!”君莫寒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终是抱紧了颤抖的爱妻,“薄夫人,哭出来,别憋着!这笔账,会要回来的,一定会的!” “该死的陆如镜!”明木兮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