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北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她却摇摇头,不太想吃。 这几天,她每分每秒都担心自己像那些瘾君子一样毒瘾发作,她不敢去想,那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突然间,纪沐芷眼神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青了下来。 陆遇北一怔:“沐芷?” 第36章 许少聪跟谭燕拎着水果来看纪沐芷,刚走到病房外,就看见门口站着满脸心疼的护士,病房里还传出纪沐芷痛苦的嘶吼。 两人心一沉,连忙跑过去冲进病房。 里面一片狼藉,被子、枕头散落在地,椅子和桌子被推倒,满地都是药片和药水。 陆遇北红着双眼,死死抱着叫喊的纪沐芷。 “放开我!放开我!啊——!” 她脸色青白,头发凌乱,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疯狂的困兽,拼命想挣脱陆遇北的束缚。 谭燕被这从没见过的一幕震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许少聪率先反应过来,紧张地喊道:“沐芷!” 纪沐芷大口喘息,只觉浑身的血管都好像在被蚂蚁啃食,身体一下像被火烧,一下像被冰冻,脑子没办法冷静思考,只能一遍遍去向姜小苒手中的针管…… 她痛苦地嘶喊,手臂胡乱挥着,像是挣扎,又像是在渴求什么。 理智彻底被吞没,她照着陆遇北的手臂咬了下去。 陆遇北闷哼一声,忍痛将人紧紧抱着,轻轻说着:“坚持,你能熬过去。” 谭燕红了眼:“纪教员……”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在打靶场的纪沐芷,那样英姿飒爽,那样骄傲。 许少聪也险些落了泪,却也庆幸纪父没看到这一幕,否则他该多痛心。 将近半小时,纪沐芷终于平静下来,她浑身无力,瘫在了陆遇北的怀里。 陆遇北小心翼翼把她放到病床上,谭燕跟许少聪立刻捡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看到陆遇北被咬的渗出血的手臂,谭燕赶忙说:“陆旅长,您赶紧处理下伤口吧,我来照顾纪教员。” 陆遇北却混不在意地摇摇头,轻轻抚平纪沐芷的乱发,擦掉她脸上的冷汗:“我得陪着她。” 许少聪看不下去了,便叫护士过来帮他处理伤口。 两人待了一会儿,见纪沐芷真是睡着了,才离开。 一出医院,谭燕就哭了。 许少聪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当兵流血不留泪的话了,只能于心不忍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沐芷一定可以挺过去。” 谭燕含泪摇摇头,自责起来:“如果那天我跟纪教员一起走,或者等等她,她一定不会出事的……” 许少聪赶忙安慰:“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天渐黑,到了半夜,又飘起了雨。 纪沐芷悠悠转醒,眼中迷惘未褪。 缓过神,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身体仿佛也只是具空壳。 转过头,她眸色微滞。 陆遇北伏在床边,他下眼睑乌青,下巴也冒了不少胡渣,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他像是跟她有感应似的,突然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不舒服吗?”他轻声问。 纪沐芷看着他,嚅动着干裂的唇:“……我想喝水。” 陆遇北立刻拿起热水壶,倒水时,露出手臂上一截绷带。 纪沐芷一怔:“你受伤了?” 陆遇北像是并不在意,把水小心喂给她:“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没事。” 听了这话,纪沐芷心慢慢被揪紧。 她记得,自己毒瘾发作失去理智,咬伤了他。 “陆遇北。” 纪沐芷红了眼,声音哽咽:“对不起……” 第37章 看着纪沐芷通红又满怀歉意的双眼,陆遇北心如刀绞:“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是我。” 纪沐芷垂下眼,竭力忍住眼泪。 好半晌,她才哑声说:“把我送戒毒所去吧。” 陆遇北怔住:“什么?” “我在医院会添麻烦……而且我不想让你还有我爸他们看见我毒瘾发作的样子,我也……不想伤害你们……” 说到这儿,纪沐芷的泪水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一字一句,就像往陆遇北心里扎着针,比伤口还要疼:“医生说了,你被注射的剂量不多,只要能熬过前几次,你会没事的。” 纪沐芷没说话,而是偏过头默默落泪。 那种感觉太可怕,她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忍不忍得住,更不想面对那样疯狂的自己。 次日。 在纪沐芷强烈的要求下,医生和陆遇北只能让她出院。 她也不肯回大院,哪怕父亲跟韩司令过来劝,她也不愿回去。 陆遇北知道她不想引起大院里其他军属的恐慌,便找了个离医院静又僻静的地方让她休息。 安顿好后,纪父忙赶来看纪沐芷。 而纪沐芷已经睡着了,看到女儿苍白消瘦的脸,他痛苦地捂着脸。 不过几天,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现在他连去妻子墓前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没有照顾好女儿,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军长……” 听见陆遇北的声音,纪父放下手,见他也是一脸憔悴,沉沉叹了口气:“这几天的确辛苦你了。” 陆遇北忙摇头,刚想开口,便听见纪沐芷的痛苦的呻吟。 他脸色一变,连忙冲进房间里。 纪父心也霎时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奔进去。 原本睡着的纪沐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毫无意识般说着:“好冷……” 陆遇北立刻脱下大衣,盖在她的被子上。 可下一秒,纪沐芷有感觉全身上下被火烧着,她一下挣脱开,捂着好像快要炸掉的头哀嚎。 “给我……给我可卡因!” 她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抓住陆遇北,含着泪的双眼满是卑微的祈求:“求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好难受,难受啊……” 陆遇北心狠狠一抽,但还是忍痛握住她颤抖的手:“别去想它,想想之前你在靶场上,你喜欢的枪。” 纪沐芷有一瞬的恍惚,可紧接着,身体和精神对可卡因的渴求再次侵蚀她的理智。 她猛地推开陆遇北,暴躁地掀开所有能看的见的东西,捂着头嘶吼尖叫。 眼睁睁看着曾经骄傲可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纪父的心都在滴血。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纪沐芷的肩膀:“沐芷,沐芷!我是爸爸,你看着我!” 纪沐芷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双手胡乱挥舞着挣扎。 纪父咬紧了牙:“你不是要当兵吗?当兵怎么能这点困难都熬不过去!” 极致的痛苦折磨的纪沐芷难以思考,可隐约听清父亲的话,她开始痛哭。 “爸……爸……我好难受,好痛啊……” 她抓住父亲的衣服,边哭边喊:“杀了我……爸,你杀了我吧!” 第38章 当听见女儿这样绝望的请求,纪父终于是落下了泪。 他一把把纪沐芷抱在怀里,尽管她又咬又打,他还是紧紧抱着没有松手。 陆遇北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自己替纪沐芷承受这些! 过了很久,纪沐芷才晕倒在纪父怀里。 纪父慢慢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心疼地摸着她满是泪的脸颊:“孩子,辛苦你了……” 说完,转身看着一脸深沉的陆遇北:“她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医生说姜小苒给她注射的是进口的可卡因,纯度很高,加上之前被强行喂下的镇定药,沐芷的心脏和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所以毒瘾发作时会更加痛苦,如果她有毅力,半年内应该就能戒掉,但可能……” 听着陆遇北的解释,纪父痛苦地拧起眉:“可能什么?” 陆遇北眼底浮起抹痛色:“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看着纪父心疼的眼神,他语气逐渐坚定:“军长,您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天渐渐黑了,秋末的风夹杂着冬天的寒意。 恍惚中,纪沐芷梦见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对陆遇北一见钟情,跟他结婚,被姜小苒诬陷杀人,父亲车祸身亡,自己锒铛入狱,十年后出狱,最后孤独终老…… 一辈子那么漫长,可在梦里仿佛就是眨眼间,经历了所有。 突然,面前出现姜小苒的脸。 她手里拿着针管,缓缓朝自己靠近。 “不要!” 纪沐芷梦中惊惧大喊,猛然坐起。 周遭一片昏暗,只能依靠窗外依稀的灯光看清整个房间的轮廓。 她冷汗津津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神,踉跄下床拧开桌上的台灯。 坐下后,纪沐芷慢慢卷起衣袖。 暖色灯光下,她手臂上的暗红色的针孔依旧清晰可见。 或许是太过安静,纪沐芷忍不住去回想往事。 重生、和陆遇北离婚、离开、成为野战队的狙击手…… 直到姜小苒这一针,直接粉碎了她留在部队的可能。 ‘哒!哒!’ 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从当兵那一刻起,她就没再哭过,可现在她仿佛有掉不完的眼泪。 忽然,纪沐芷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陆遇北站在门口,幽深的眼眸噙着她以前从没见过的心痛和怜惜。 她不想再哭,可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看着她满是泪的脸颊,陆遇北缓缓上前蹲下,握住她发颤的肩膀:“沐芷……” 纪沐芷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失声痛哭。 陆遇北心如锥刺,却也只能将人紧紧抱着:“都会过去的。” 纪沐芷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等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问了句:“爸……看到我毒瘾发作的样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