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年声音发抖:“父亲您别玩笑了,棠宁就算将陆家告上圣前,与我们撕破脸皮讨要那些东西,那也只是陆家与她私事,圣上也不可能真就偏向她。” “更何况还有四皇子,还有那些朝臣,他们拿了棠宁的东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将事情闹大,他们就不怕被牵扯出来毁了官声……” 陆肇寒声道:“崔时吟根本就未曾追究那些东西去向。” 陆执年瞪大了眼,就听得陆肇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崔时吟虽然告陆家贪墨荣迁安遗物,可是却并没一意让陆家归还所有东西,而且她讨要那些也根本就不是为了私心。” “她以荣迁安之名筹建书院,将荣家所留遗物除却金银全数拿出供天下学子借阅,而她跟陆家讨要的所有东西也全都会送书院,陆家拿走的不是她的东西,是那些寒门学子的东西,陆家跟她的旧怨也早就不是一人之事,而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事情。” “你祖父若不答应赠书,你可知陆家会是什么下场?” 夺一人之物,以世家之势不怕与之对簿公堂。 就算崔时吟捅破了天,陆家顶多丢些颜面,也绝不惧于那小女娘。 可是夺天下人之物,断天下学子上进之途,就算是陆家也扛不住悠悠众口,扛不住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众怒难犯,崔时吟将人心全数聚拢于她身上。 陆家除了隐忍退让舍弃一半藏书,还能做什么? 陆肇垂着眼看着满脸惨白的陆执年:“你祖父受尽羞辱,陆家也被人践踏得颜面无存,那崔时吟踩着陆家被封为宜阳县主,得天下人称赞其大义,可是陆家哪怕剜肉取血依旧成了众人眼中最卑劣无耻的存在。” “你听听外头那些人的言语,听听他们是如何贬损陆家,是如何赞扬那宋氏女大义,陆家百年世家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陆执年被陆肇的话说的面无人色,他从未想过他只是入狱三日,外间居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原以为那诏狱对他而言已经是极致难捱的地方,却没想到出了诏狱,才是真正炼狱的开始。 陆执年望着车帘外那些热闹沸腾的围观之人,隐隐约约听着他们称赞宜阳县主的好。 他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搬上马车的书籍,看着守在一旁的黑甲卫和京巡营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泛黑,扯着帘子摇摇欲坠。 “棠宁她,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逼迫陆家至此。 他是负了她,她若要报复大可冲着他一人来,可是陆家未曾伤害过她,她怎么能狠心至此,竟是要毁了陆家百年清名,毁了他们世家的根底? 第124章弃子 “父亲,您是骗的对不对,棠宁不可能会这么对我……” “她不可能这么对你,那外面这一幕又是什么?你以为你祖父他们会拿着陆家的名声,拿着那些珍藏之物开玩笑?!” 陆肇说话时见着陆执年眼神猩红,整个人像是受了打击,他忍不住就沉着脸:“你别告诉我你对那宋氏女还留有念想?” 陆执年嘶声道:“父亲,我跟棠宁是有误会,她只是误会了我,是我在䧿山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这般对我们,只要我好好跟她道歉,只要我好好跟她低头认错,她会原谅我……” 啪!! 陆肇忍不住又是一巴掌:“陆执年,你是不是魔症了?!” 那宋氏女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以为能跟她修好?! “往日你跟她婚约在身时,你不知好好与她维系感情,多哄着她一些,如今都闹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要跟她修好?” 他要是早有这份心,何至于会有䧿山之事,又何至于让陆家落到这般境地?! 陆肇只觉得陆执年的话可笑,䧿山的事也就罢了,还能说他一时大意,可是那半箱子从积云巷搬回陆家的那些东西呢? 数年婚约,零碎几物,敲锣打鼓游遍京街。 如今谁不知道他们陆家苛待崔时吟? 那半箱子东西几乎将陆家上下的脸全都给丢尽了。 以前不知好好维系感情,好生哄着那宋氏女,如今倒知道委曲求全也要求人回头,陆肇只觉得这儿子让他怒其不争:“我告诉你,陆家绝不可能再让宋氏女入府!” “父亲……” 陆执年张嘴想要辩解,可陆肇却是断然打断: “你最好也断了对那宋氏女的念想,她对陆家厌憎至极,对你更无半丝情谊,你可知道她除了要这半数藏书还要了什么?她要你跪在积云巷棠府门前三日,要你亲口告诉世人是你负了她无颜再续婚约,是我陆家欠了她!” 陆执年不敢置信的抬头:“不会的……” 棠宁怎么可能这么对他? 陆荣坐在一旁见他不肯相信,忍不住低声道:“大爷说的都是真的,三郎君,那宋小娘子已经是宜阳县主,她对您根本就没有半丝情谊,这些话都是她亲口说的,她不仅折辱您,还连带着折辱整个陆家。” “今日我跟大爷出府时,她跟那左篆一起带着大半个朝堂的人进了咱们府里,让曹德江等人替她择书,您与她退婚的事情满京城都知晓,陆家所应承的事情恐怕也人尽皆知,她但凡对您还有半点在意,都不会逼您至此……” 陆执年眼前泛黑,整个人抓着车壁摇摇欲坠。 崔时吟要退婚他早有预料,她跟陆家闹成这个样子,府中不愿意接纳她入府他也能想得到,他甚至都想过要如何说服祖父他们,如何劝得棠宁息事宁人。 只要棠宁肯松口,他定会好好待她,定会将她放在心上,他会如同她往日待他那般真心对她,只要她能原谅他,他绝不会如“梦境”中那样对她,他们也定能白头偕老,携手一生…… 可是崔时吟她,她竟是要他跪于棠府门前,亲自承认是他负了她。 这怎么可以?! “父亲,祖父没有答应她,对吗?”陆执年颤声,“您没有答应她是不是?!” 他是陆家嫡子,是陆家将来的家主,他是祖父最看重的孙儿。 他怎么能去跪一个女子? 怎么能当着世人的面,跪在积云巷前,承认自己负心薄情?! 陆肇看着他脸色惨白急于求证的样子,绷着下颚避开了他的目光:“三郎,我跟你祖父也是没有办法,那崔时吟得了左篆庇护,与那阉人一起咄咄逼人,若是不答应他们,陆家会成众矢之的。” 陆执年浑身发抖,死死看着对面垂眸躲避的陆肇:“所以你们就是舍了我?” “不是舍你,只是权宜之计,家族利益为上……” “够了!” 陆执年猛地断喝出声,赤红着眼神色狰狞。 家族利益为上,所以他们答应让他去跪崔时吟? 为了陆家前程,他们就舍了他这个名声受损的陆家子嗣,任由他去受世人嘲讽,看着他声名尽毁,前程全无,只为了保全陆家和他们的脸面,就毫不犹豫地舍了他?! 陆执年眼睛越发猩红,那满是斑驳的掌心掐的鲜血淋漓。 他陡然就想起了宋瑾修之前那声嗤笑,想起他默然不语时满是讥讽的目光,忍不住浑身发冷。 原来不是宋瑾修落魄猖狂,而是他看不明白,早在他入狱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陆家三郎,他却还以为他跟宋瑾修有什么不同。 陆肇只觉得陆执年看着他的目光让人汗毛直竖,他低声规劝:“三郎,你别这样,这些都只是一时权宜。” “你放心,只是跪一跪罢了,等到跪完之后宋家这事一了,你就暂时离开京城,你祖父会安排你去别处先外放为官,等积攒几年政绩再回来时,京中早就已经时过境迁,没人会再记得你这桩少时莽撞的小事。” “那陆家呢?”陆执年寒声道。 陆肇脸上僵住。 陆执年面目嘲讽:“我离开京城,便与家主之位无缘,祖父是看好大哥,还是四弟五弟?” “三郎……”陆肇被问的脸色微慌。 陆执年定定看着他:“大哥是堂祖父的孙子,因那一脉子嗣艰难堂祖父又走的早,才一直留在我们这一支养着,祖父对他虽然看重却绝无可能让家主之权旁落,二哥是庶出更无可能。” “四弟是二叔的儿子,年少冲动又护短不讲道理,父亲恐怕不愿让他得了陆家,将大房的利益拱手让出去,所以是五弟,父亲和祖父舍了我,选择了五弟?”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大房血脉,虽然年幼却一直得父亲欢心。 若是他的话,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