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善鼓,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鼓,众声齐喝,鼓声激昂,不时有着牛骨棒互击的清脆声。 闷昂的鼓声,与这牛骨棒的声音,还有风声,和这称骨歌,汇聚在一起,居然无比的合拍。 却带着一股凄婉悲观! 随着鼓声响起,苗寨四周的山林中间,无数像烟像雾的人形,宛如当初水蛭般游走的二婶尸一样,从山林中间慢慢淌游出来,一点点地朝苗寨汇聚。 随着烟雾人形越来越多,就宛如无数阴魂般,朝着苗寨飘游而来。 歌声越来越近,像是与鼓声相和,又像是他们本身就是苗寨中人,只不过在鼓声之中,被呼唤着,重归于苗寨。 抑或是,召唤苗寨里的人,随他们远走。 等他们越靠越近,他们的人形也越来越清晰。 其中有穿着破烂战甲的,也有衣着褴褛的,也有孩童,也有老人…… 居然还有我爷爷和二婶,以及梁辰。 他们都双眼渴望地看着隔着牛骨架的苗寨,低低而呜咽地唱着称骨歌。 我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骨鬼,是这样的。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率先就是聚绑在一块的老弱妇孺中间,有被迷失的。 我连忙过去帮忙,掐着人中,将人掐醒。 但称骨歌的威力太大了,掐醒了一个,立马就又另一个被迷。 连鼓台上的青壮,都有被迷得丢了牛骨棒,想朝外走的。 那些绑在他们腿上的绳索根本就没有用,随着称骨歌响起,这些绳索像蛇一样活了过来,自己游动解开。 我和我妈原先还帮忙挡着老弱妇孺,眼看着有青壮要往鼓台下跳。 吓得我尖叫了一声,忙让我妈守在这里,急忙敲着牛骨棒,朝吊脚楼跑。 到了那草丛边,唤着金尧的名字。 「我在这里。」结果金尧的声音就从吊脚楼的顶上传来。 我忙抬头看向他:「你救救他们吧!」 无论是尸入山,还是魂归于山,在寨民看来,都是件很神圣的事情。 他们信奉鬼神,也接纳鬼神。 所以鬼神对他们的惩戒,他们能避则避,不能避,他们也坦然接受。 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没有看守好藏骨洞,让先人尸骨受辱,这是应该的惩罚。 可如果不是我们一家进寨,不是二婶和梁辰言语无忌,不是梁辰砸了藏骨洞,就不会出这些事。 他们现在这样子,都是我们的错! 金尧站在吊脚楼上,朝我轻声道:「我是蛙神,庇护苗民。我是这寨子里活着的苗民的神,也是那些尸骨无存,无所皈依的魂的神。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只能表明我在,不能出手。」 这是信仰的问题,他的执着没有错。 可我不想再看到人死了! 抬眼看着金尧:「你答应我祖母什么?」 「庇护她丈夫儿子……」金尧沉眼看着我。 「包括我吗?」我指了指自己,朝金尧道,「蛊医是血脉传承的,对吧?我最像祖母,而且蛊医都是女子,因为女子体阴,善养蛊,对吧?」 苗族以前有走婚,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 金尧朝我点了点头:「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朝他笑了笑,拿着牛骨棒,一路转身跑到太婆面前。 一把扯过旁边当翻译的苗姑:「我愿意留下来,当蛊医!你问太婆怎么办!」 苗姑正单手抱着一个被称骨歌迷了的小男孩,听着我一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快啊!」我见那小男孩还梦游般推着苗姑的手。 拿着牛骨棒,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尖锐的痛意,让那男孩子有着瞬间的清醒。 苗姑看着我,眼中闪过困惑和不解,可脸色依旧带着激动。 忙转头朝太婆说了几句什么。 太婆双眼闪着泪光,朝我嘟囔着什么。 苗姑忙朝我道:「那吊脚楼就是历代蛊医居住的地方,吊脚楼下就是蛊医养蛊之地。只要你以血洒在下面的蛊坛之中,祭了蛊神,就表示你愿意成为蛊医。就可以了!」 「可你现在成为蛊医,也没什么用。蛊神不知道还在不在,龙阿婆是最后一个蛊医,你祭……」苗姑还跟我解释。 我朝她点了点头,又一路跑了回去。 到了吊脚楼下,金尧明显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朝我低声道:「你爷爷抛妻再娶,就是为了离开这里,更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回来看上一眼。你知不知道,蛊医是不可以离开寨子的。一旦你以血祭了蛊神,就表示你这一辈子都要留在这苗寨,庇护这一寨子的人。」 我听着越来越近的称骨歌声,直接从吊脚楼下捡了块碎瓦片,对着自己手腕一划。ӳż 也不知道要洒哪里,伸手一撸,将血水往吊脚楼下甩了甩。 跟着朝金尧道:「我现在要出去,将那些被称骨歌迷了,出了苗寨的人,给打晕带回来。你跟我一起吗?」 他不是答应祖母要庇护我们的吗? 总不能让我被迷吧? 他是个光风霁月的神,从未想过用我父母的命来索求什么。 可我终究是凡人,不得不凭着祖母一诺,逼他出手,救下这一寨子的人! 金尧有点无奈地看着我,叹了口气,接过我割伤的手,低头在伤口上轻轻吮了一下。 清凉的湿意一闪而过,那被瓦片划过的地方,瞬间就愈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他这一吮。 吊脚楼下,有着什么唆唆作响,无论蛇虫游动。 跟着原本死寂的苗寨,又有了虫鸣蛙叫的声音。 不远处,太婆兴奋得大喊大叫。 隐约夹着苗姑用汉语大喊:「是蛊神,蛊神重归,百虫齐鸣!我们又有蛊医了!我们又有蛊医了!」 金尧一把搂住我,一个纵身就到了牛骨架边,将我往外推了推道:「去吧。有我在,骨鬼不敢放肆。」 随着他话音一落,他直接化作一只金蛙。 只不过不再是那小小的一只,而是金身如山,光芒四射的。 它一吸气,一声清亮的蛙鸣,震响整个苗寨。 我忙趁这个机会,冲出牛骨架,捧着牛骨棒,对着那些被迷着走了出来的人,一人一棒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蛊神,或是受这鼓声激励。 牛骨棒用得特别顺手,一棍一个,极为麻利。 「蛙神!蛙神保佑!蛙神保佑!」向导他们这些被称骨歌迷的,都被蛙叫声唤醒。 见我用牛骨棒放倒人后,向导他们也不再怕了,立马出来,帮着将人抬回去。 随着迷了的人都被我们拖回去,金尧一声声的蛙鸣中,那些骨鬼不再唱称骨歌,只是渴望地望着苗寨。 最后金尧一个纵身,到我身前,用苗语和这些骨鬼说着什么。 又指了指我,然后指了指山林。 跟着手掌金光闪动,连带整个苗寨都闪烁着金光。 那些骨鬼都面带迷茫地看了看我和金尧,身形慢慢散成迷雾,再次有如水蛭般游回了山里。 等骨鬼退了,金尧转身看了我一眼,朝我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苗寨里面就是一阵欢呼。 苗姑和向导急急地冲出来,尤其是向导打量了我几眼,尽是满意:「我马上就去准备。」 苗姑也呵呵地朝我笑,还不时捂嘴看着一边的金尧。 我不解地道:「怎么了?」 刚才金尧好像用苗语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