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地问:“哥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两个孩子进府之后并没有安排任何学业,不过是住在前院熟悉家中环境,伺候的下人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么会让他受委屈? 刚进府的新鲜感已经过了,庆哥儿心里思念娘亲,又想起娘亲的叮嘱,和他身世有关的事千万要谨慎,只敢憋着哭,闷闷地说:“我想我娘,我要娘,我要我娘。” 竟是想娘了,这么小的孩子刚到偌大的武定侯府,怎么会不怕呢。 陆老夫人心头一软。 庆哥儿拉着她的衣袖,眼泪哗哗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娘?曾祖母。” 听到这声“曾祖母”,陆老夫人的心彻底化了。 陆争流过来摸着庆哥儿的脑袋,道:“爹明天就去接你娘回来。” 庆哥儿立刻就不哭了,不停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陆老夫人也就不忍再说什么。 罢了,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好委屈云婉再迟几日回门。 庆哥儿哭累了,陆老夫人吩咐人把碧纱橱收拾出来给他睡。 等孩子睡着,她悄悄地责备了陆争流:“我听说这些日子你都住在前院,不论如何,云婉是我们陆家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你一天姓陆,她就一天是你的妻子。你这样子太不给她脸面。” 陆争流默然,他知道,蔺云婉也无辜。 陆老夫人继续说:“庆哥儿以后要在云婉跟前教养,只当是看在她将为庆哥儿辛劳一场的份上,今晚你亲自去和云婉交代回门的事,别让她心里有气。” “好。” 陆争流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弥补些许蔺云婉,维护她正室夫人的脸面。 但也仅此而已。 她要是奢求别的,他不能给。 娶蔺云婉,毕竟不是他自愿。 第4章 嫡长子 陆争流到蔺云婉住的垂丝堂时,她正要解衣服去沐浴,头发都散了下来,绸缎一样披在白皙的削肩上,柔暖的烛光下,细腻如瓷。 “咳。” 他无意窥探她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偏过了头。 蔺云婉回过头来,立刻穿好衣服,脸色淡淡的:“世子有事?” 好像不自在的只有他。 陆争流心里莫名有些不快,站在屋子里语气硬邦邦地跟她交代:“祖母的一个侄孙女刚出了孝,家里没有一个长辈照顾,祖母怜她孤苦,想让我明日去接她过府。等我接了她回来,再同你回门。” 蔺云婉竟然一口应答下来:“好。”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早早一家团聚,她自然要成全!不光要成全,还要他们一家三口聚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 随后她自己坐下了,却没有请他坐,连茶也没有准备一杯。 陆争流诧异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她多少会不高兴,或有些受伤的模样,却一点都没想到她会是这般风轻云淡。 蔺云婉抬眼回看,问道:“世子还有事?” “……没事。” 蔺云婉起身道:“既无事,世子自便。”领着丫鬟去沐浴了。 陆争流也算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身份又贵重,从小养得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份冷落。 等蔺云婉回屋的时候,他果然已经走了。 萍叶抱怨道:“什么了不得的侄孙女,竟还要世子亲自去接,连夫人回门都要往后推一推。” 另一个陪嫁丫鬟桃叶,则忧心道:“夫人,世子难得过来一趟……” 蔺云婉明白她的忧虑,内宅女子一生的倚仗,不过是枕边男人而已,没有别路可走。 前一世她便是这般想,所以不论陆争流怎么冷落她,她始终看在他是她丈夫的份上,为武定侯府鞠躬尽瘁,照顾庆哥儿尽心尽力,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于陆家,结果却落那般凄苦下场。 她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她何必将精力耗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蔺云婉温声安抚丫鬟:“我能在夫家立足,靠的又不是夫婿。” 萍叶与有荣焉地笑:“那当然,夫人靠的是您自己。世子不在家的时候,您就能够为自己挣一份体面尊荣,这武定侯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个不敬重夫人?” 事实确实如此,目前是陆家离不开夫人,而不是夫人离不开陆家。 桃叶心下微定。 次日,陆争流出发去京外接人,蔺云婉没有去相送。 早上睡足了起来,丫鬟过来回禀:“夫人,二少爷昨夜歇在了老夫人院里,大少爷在前院。” “庆哥儿已经宿在与寿堂了?” “是。” 陆长弓和陆长宗进府之后,前儿才正式过继,陆家一直没正经管他们。 蔺云婉前世一直以为,庆哥儿性格活泼,为人机灵,很合老夫人的眼缘,这才受宠。她这个当养母的还十分为养子高兴。 如今才看明白,什么合眼缘,老夫人那是打心眼里疼自己嫡亲的重孙,却将她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只怕庆哥儿被偏宠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些日子,长弓少爷在前院都在干些什么?” “回夫人,长弓少爷每天都清早起来练字。” 蔺云婉十分惊讶:“练字?” 小丫鬟道:“是。管事们给两位少爷备了笔墨纸砚,长弓少爷已经自己开始练上字,这会儿都练小半个时辰了。” 府里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庆哥儿这么快就得宠,底下的人不知道正怎么捧着他,哄着他,在这种落差下,陆长弓居然还能不动摇地坚持练字。 “这孩子心性倒是坚韧。” 蔺云婉喃喃一句,不禁想起前世的事。 她挑陆长弓做养子,并非毫无缘由。 上辈子病入膏肓之后,掌家大权全都交了出去,身边得力的人,也被清除干净,她成了一个失势的主母。 陆家虽让她住在偏远清净的大院落里,不过是份鲜花着景的体面而已,伺候的人早就不尽心,她在下人面前都说不上什么话了。 那时的陆长弓刚过弱冠的年纪,在陆家谋了个翻修花草树木的差事,在她院子里也植了几株寒梅,正好对着她的窗户。 她知道那不是巧合。 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她便看着迎风的寒梅,借着它的傲骨,一日日熬下去。 后来寒梅开败,她也被他们一家三口活活气死,再也不知道为她种梅花的孩子后来过得怎么样了。 只当是还前世几株梅花的情谊好了。 蔺云婉去了一趟与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