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贤的手掌在被子上无意识的摩挲着,戚戚然的说:“这些年你在宫里也没个体己的人,摇光这丫头朕看着你抚养长大的,感情自然会比常人深厚些。” “朕也知道你当年下药是无奈之举,你若是肯好好解释,摇光定会听进心里去的。” 这番话说得甚合轩辕尧的心意,他也是这般想的,可奈何那姬凝月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听不进,也不能理解,到如今和太后勾结在了一起。 想了一番,轩辕尧眉心上的郁结愈深。 这姬贤当不好皇帝,也当不好个说客,聊了半晌也没让他心情好些。 轩辕尧百般烦闷,懒得再说:“陛下先休息吧,这些事您不用管。” 说罢,他便转身出了养居殿。 走过拐角,在檐下与太后一行人不期而遇。 明黄的绣凤衣袍拖地,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太后眼尾勾着红色的眼影,看上去美艳动人。 “轩辕督公。”她含笑问好。 轩辕尧见着她,眸子一沉,警告道:“别把她牵扯进来。” 太后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可不是哀家的意思,毕竟哀家总不能将公主绑起来呀?” 看着她的得意的神情,轩辕尧表情阴沉。 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焦躁感令他沉稳的心开始有些浮躁,满心想的姬凝月。 这时,太后忽地走近了些许:“不过督公,你可知公主有多么恨你吗?” 她那涂着厚重胭脂的唇一张一合的说:“她说,要你以命抵命。” 第二十六章 轩辕尧呼吸一顿,一时间如鲠在喉。 太后满意的看到他吃瘪,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领着宫人越过呆滞的轩辕尧径直远去了。 檐下,风停铃静。 轩辕尧怔在原地,过了许久,错乱的心跳缓缓的平息了下来。 他入宫二十余年,看惯了人情冷暖,自知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于是他从来不和任何人亲近。 可是现下,轩辕尧有瞬间的茫然。 姬凝月汹涌的恨意让他手足无措,他向来不愿与外人道的原则被打破,想要跟谁倾诉,却又举目无人。 有风起,惊乱铜铃,廊下空无一人。 两日后。 太后差了人送了好些荔枝到了公主府,姬凝月让下人冰了些,端在凉亭下吃。 “少吃些,上火。” 暮起阳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在身后响起。 原本斜躺着发呆的姬凝月,闻言陡然一顿,回过头去:“你没有走?” 这两日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她还以为暮起阳早已经回神医谷去了。 暮起阳负手上前,神色低迷了一瞬:“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姬凝月莞尔:“你师父应当教过你生死有命。” 生死有命,可他暮起阳偏偏要逆天改命。 他坐到姬凝月的旁边:“近日太后没来找你?” 这段日子暮起阳在外办理私事,听了好几耳的八卦传闻。 他抬手烧水:“她所出身的王家,先后出了三位皇后四位首辅,朝廷一半文臣都是他们王家培养出来的。可奈何轩辕尧有着皇帝的信赖,手里还有个一个才满四岁的皇长子。东厂和锦衣卫被他的西厂压在出了不了头,眼下两拨人分庭抗衡的津津有味,谁也打不出个胜负来。” 姬凝月剥着荔枝,晶莹的果肉在她的指尖点点展露。 她似乎对暮起阳的话不感兴趣,却对这汁水四溅的果子好奇极了。 见没了声音,姬凝月抬起头来,才发现暮起阳表情不悦的看着自己。 她笑起来,将剥好的荔枝递了过去:“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姬凝月慢条斯理的拿着帕子净手:“按理皇权都握在了轩辕尧的手里,太后怎么说都斗不过他,只可惜轩辕尧有野心,只是野心不足,他没想着去动太后的位置。” “你说好不好笑。”姬凝月捏起一枚荔枝来,“明明外表看上去长满了刺,可是内里却有些光洁无暇,甚至可以说宏伟的梦想。” 暮起阳笑不出来。 他看着姬凝月,分明时刻都是嘴角上扬,可眼底毫无半分笑意。 他吸了一口气:“我再问你一遍,跟我离开京城吧。” 姬凝月眼睛微阖,放下了荔枝,轻声道:“轩辕尧把我教得太好了。他那点睚眦必报的性子我学了十成十,现在毁我之痛还有杀母之仇……我已经沦陷在仇恨的深渊了。” 这语气云淡风轻,听得暮起阳心如刀割。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管家蓦地出现在水池廊外:“公主,太后有请。” 姬凝月看了看暮起阳,对方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去。 可她却起身拂了拂裙摆,道:“走吧。” 慈宁宫。 太后捏着茶盖撇去水面的浮沫,轻轻饮了一口。 姬凝月坐在她的左侧,对面正是当今的首辅,太后的表弟——王阶。 顿时,她便明了太后想要做什么。 既然选择了站队,那么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姬凝月眸子怔了一瞬,接着紧了紧手,在这片静谧的内室之中蓦然开口。 “儿臣有份礼想要送给太后。” 第二十七章 瞬间,二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她的身上。 姬凝月的指甲戳进了掌心软肉,话语顿了顿。 她知道自己将要说出口的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话语在喉咙里就像蓄势待发的弓箭。 如果不说,姬凝月还有退路,一旦开口,那便是真的万劫不复。 太后眼底闪过了一丝光,故作体贴的说:“公主若是不想说,那不说便是,” “哀家知道那轩辕尧于你而言有养育之恩,你下不去手是应当的。” 姬凝月方才还纠结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养育之恩,也不过是宫中寂寞日子里的无聊消遣罢了。 姬凝月抬眼,沉声道:“儿臣要送太后一个人。” 三天后。 京兆府门前的鸣冤鼓被擂响,一对年迈的夫妇千里迢迢进京来状告黔安王,草菅人命,欺民霸女。 而这黔安王,是轩辕尧手底除他外,唯一手握兵权的人。 慈宁宫里,太后眼角都漾着笑意。 王家虽说出了首辅和皇后,可却独独没有兵权的支撑。 眼下断了轩辕尧的一条臂膀,怎么不心情畅快。 太后轻叹着:“轩辕尧应当也没有料到,他养了十年的人,会反咬自己一口。” 闻言,姬凝月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二人稍稍聊了些其他的事,不一会儿,张得顺便来报,说首辅请见。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姬凝月,接着赐了些药,便让她退下了。 荷花池的里莲叶开始枯败,无精打采的垂在水面上,等着秋日的收割。 姬凝月怔然的看着湖面,红色的锦鲤在池水里畅游着,不谙世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莹洁无暇。 忽然,她猛地蹲下身,将手浸在手里疯狂的揉搓起来。 直到变红发疼也不停手,嘴里不解的呢喃:“怎么还是这么脏,怎么会洗不掉呢……” 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从旁把她的手捞了出来:“别洗了。” 轩辕尧眉目淡淡,大掌拢着姬凝月快要搓破皮的手,轻柔的按压着。 “奴才不是教过公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伤害自己吗?” 姬凝月愣了瞬,莫名的没有抽开手。 目光从他的脸,挪到了自己那双被捧着的手:“轩辕尧,我杀人了。” 替她按摩的大掌顿了顿,才继续动作。 姬凝月接着道:“是你的人,你恨不恨我?” “不过是个驻边王爷罢了,奴才怎么会为了他恨公主呢?”轩辕尧轻声回答。 姬凝月垂眸:“可我不是身不由己,我就是想要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