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帕子递了过去:“皇上,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 谢韫脚步猛地停了下来,钟白还以为他是打算配合,正要抖开帕子给他包住伤口,就见他抬手做了一个别动的姿势。 他本能地僵住,连帕子都没敢再抖开。 沙沙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虽然还没看见是什么,却莫名听得人寒毛直竖。 他不自觉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声儿……” 谢韫仍旧没开口,目光却在黑暗中看向了某一处。 钟白跟着看了过去,随即微微一怔,下一瞬便拔刀出鞘,将地上足有儿臂粗的蛇斩成了两段。 他将蛇身挑起来扔到一旁:“天气回暖,正是蛇虫出没的时候,臣待会就让禁军清理一下营地。” 谢韫的脸色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缓和,他顺着蛇头所对的方向看了过去,几条蠕动的影子映入眼帘。 “这里竟然还有,”钟白也看见了,快步上前,哐哐几刀将蛇砍了个七零八落,眉头却拧了起来,“捅了蛇窝了吗?怎么这么多?皇上,要不您先回去吧,臣去桑姑娘那里看看。” 谢韫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蛇,他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时的心惊肉跳,浓重的不安侵袭全身,他蹲下身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越看他越觉得蹊跷。 “钟白,你看这些蛇,是不是在往一个方向走?” 钟白一愣,下意识道:“不能吧,它们……” 他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那些蛇的蛇头竟真的朝着一个方向,有几条被砍了却没立刻死去的半截蛇,竟然还拖着长长的血迹往前蠕动。 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撸了撸胳膊:“怎么回事儿?看着怎么有点邪性?” 谢韫也说不出来,可蛇群前进的方向他却十分熟悉,那是—— “桑窈!” 他再顾不上别的,拔腿就跑。 钟白连忙跟上:“皇上,伤……” 可走着走着,他就喊不出来了,因为越靠近桑窈的营帐,蛇就越多,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紧紧抓着刀柄,眼见谢韫越走越快,快跑两步拦住了他的路:“皇上,情况不太对,这么多蛇一定是出了别的事,您在这里等一等,臣自己去看看吧。” 谢韫想都没想:“不行。” 他抬脚往前,钟白却站在面前动也不动。 “闪开!” 钟白咬了咬牙,他是从小伺候谢韫的人,最知道谢韫的脾气,一听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可他还是不能让路。 他原本就是个奴才命,是因为跟对了主子才有机会脱去奴籍,过上这种体面日子,可也是因此,他绝对不能让谢韫出事。 “您真的不能往前了,营地刚刚才遭了刺客,正是混乱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人会暗中动什么手脚,您……” 谢韫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走,钟白却再次拦了上来,他态度坚决:“您真的不能去,您没发现这里值守的禁军都不见了吗?一定是出事了,你身上还有伤,蛇这种东西有凶性,万一……” “桑窈怕蛇!”谢韫低吼一声,一把抓住钟白的领子,“她很怕蛇,这种时候朕不去,谁管她?” 钟白一时哑然,当年他们还在谢家的时候,谢韫脾性温和,什么都不会生气,可唯有桑窈是他的逆鳞,容不得旁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他头一回和谢家子弟起冲突,就是因为对方编排了桑窈的闲话,说她看着正经,内里风骚云云,不少世家子弟都是如此,人前人模狗样,背地里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来。 谢韫以往只是不参与,那次却是十分凶狠的就动了手,一个砚台砸得谢安头破血流,事后谢安在床上躺了几天,谢韫就在他院子里跪了几天,满谢家上下,没有人一个人为他求情。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那时候谢韫已经和桑窈定了亲,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 事后谢韫的膝盖落下了病根,时不时会疼一下,可他却从未说过后悔两个字。 因此那个名字一出来,钟白就知道自己拦不下他。 他叹了口气:“臣给您开路。” 谢韫什么都没说,只不轻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拳。 两人都不敢耽搁,一路疾行,钟白明明是想挡在谢韫身前的,可只是发了个烟花搬救兵的功夫,就被远远落下了。 “皇上,您慢一点。” 谢韫哪里敢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桑窈被蛇群围困时的惊恐无助,以往刻意压制无视的担忧,陡然间破土而出,疯狂啃噬着他。 桑窈,我马上就到,等我。 他抬手夺过钟白的刀,跑得更快,眼看着桑窈的营帐出现在眼前,他顾不得周遭密密麻麻的蛇,抬脚就往里冲:“桑窈,我来了,你还……” 激动的呼喊戛然而止,谢韫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他看见了桑窈,她的确被蛇群围困着,可情形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惊恐地缩成一团,也没有因为恐惧而掉眼泪。 她就站在蛇群里,不远处的火盆将她脸上的木然和血迹照得清清楚楚,然而更清楚的,是她两只手里各自抓着的半条蛇。 是的,半条,不是钟白那般拦腰斩断的半条,而是自蛇吻处硬生生撕裂的半条。 蛇身猩红的血肉混着内脏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场面难以言喻的血腥和暴力,又带着诡异的美感。 谢韫有些傻了,他设想过很多情形,但绝对没有这一种。 第157章罪魁祸首 “桑窈……”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重,桑窈却仍旧像是被吓到一般颤了一下,她循声朝谢韫看了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瞧见自己拎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浑身一颤,猛地松了手。 撕裂的蛇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桑窈再次被惊吓到一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可之前救秀秀的那番动作已经耗尽了身体的力气,没几步她就跌倒在了地上,小腹立刻有血迹氤氲出来。 眼看着蛇群被血腥味吸引朝着她游走过去,谢韫快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桑窈,你怎么样?” 桑窈额头都是冷汗,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谢韫紧张地打量着她:“有没有被咬到?在哪里?我……” 话音未落,一只手轻轻抚在了他胸膛,谢韫心脏一颤,再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桑窈一定是惊吓太过,才会主动示弱,虽然对方动作很委婉,可他心里仍旧酸疼得厉害,连忙找了个僻静地方将人放下来,伸手就要去握桑窈的手。 那只手却又避开了,连桑窈都从他怀里躲开了一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艰难开口:“别碰我……” 谢韫一僵,这才明白过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桑窈不是在示弱,是在推他。 他伸到半空的手再没能握下去,却也没让人离开自己身边,他抬手摸着桑窈的四肢,语气紧张:“有没有被蛇咬到?告诉我伤口在哪里?得把毒吸出来,不然会出事的。” 桑窈神情晦涩地看他一眼,许久才颤巍巍摇头:“我没有被咬,是秀秀……” 谢韫微微松了口气:“没有被咬就好,那我们去找太医。” 他说着就想把人抱起来,桑窈却再次摇头,胳膊发着抖却仍旧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奴婢可以……自己走……” 谢韫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奴婢”二字听来,竟如此刺耳。 他几乎是狼狈地扭开了头,却不期然看见了地上的血脚印,脚印血色厚重,浓郁,是桑窈一步一步从营帐里走出来的痕迹,她撕裂的伤口不只有小腹。 可明明每走一步都宛如刀割,竟还是要拒绝他…… 桑窈,你到底是对我多失望,才会连这种伤势都要逞强…… “别为难自己。” 谢韫哑声道,他很想再说点别的什么让桑窈不要这样,却又怕自己再开口,换来的会是桑窈更坚定的拒绝,只好慌忙转移了话题,他看向钟白:“还不快过来清理这些东西。” 钟白连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凑过来后他才看见桑窈,下意识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请桑姑娘安,多年不见,姑娘可还安好?” 他和桑窈还算熟悉,以前隔着屏风,他没少这样问安,可这次桑窈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极轻的一声苦笑:“钟统领……折煞我了。”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如今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也不再是命都卖给旁人的奴才了,他们的身份已经颠倒了,可尊敬这种事,也不是需要看身份的。 他咧着嘴笑起来:“姑娘这话说得,小人的礼多重您都受得起,您说这话才是折煞我了。” 桑窈大约被钟白的话勾起了往事,一时没再开口,连对谢韫的推拒都忘了。 谢韫心里一松,赞许地给了钟白一个眼神,他没想到这傻小子竟然还能误打误撞讨桑窈欢心。 得给他记一功。 “我们先离开这里,钟白你召集禁军封锁营地,清理蛇群,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话音落下他就忙不迭抱着桑窈去找太医,桑窈却再次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