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这次的装晕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太医那里,能得一句体弱就不错了,没想到对方竟说得如此煞有介事。 竟有些像真的。 “我知道了,什么时辰了?命妇们可都进宫了?我得去看看。” 姚黄连忙扶住她,眼底露出同情来:“太后说您既然病了就好生歇着,官宴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惠嫔娘娘了。” 陆姻一顿,脸色暗了下去,一副被人强抢了功劳的样子,可心里却丝毫不意外,太后想将惠嫔推到人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太后还说……” 姚黄又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大约是心虚,她连看都没敢看陆姻,声音也低了下去:“太后还说,您要是醒了,就回乾元宫歇着吧,好生养着,身体为重。” 倒是做得很绝,连个露脸的机会都不给她,这功劳是要一丝不落的揽到惠嫔身上去。 陆姻垂下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敢说的样子,半晌她才应了一声,下地穿鞋披衣:“你替我谢过太后,我就不多留了。” 她抬脚就走,心里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个宫婢并不需要称赞和名声,太后想拿走就拿走吧,她不在乎,反而是对方的这般举动让她的躲避顺理成章起来。 秦绍便是多长几个心眼,也不可能再怀疑她。 算是好事。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自己不必再强撑的缘故,陆姻竟真的有些无力,没走多远便累得直喘气,不得不靠在宫墙上休息。 然而这短暂的休息并没有缓解她的不适,反倒是头又疼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靠着墙慢慢坐了下去,抬手一下一下锤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却毫无用处。 她有些慌,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真的会倒下一样,越是未知越让人不安。 她艰难地试图站起来,至少得找个有人看得见的地方才好,不然这种天气,晕倒在外头,一定会被冻死。 可她试了几次,竟死活站不起来,反倒累得自己腿发抖,她只能暂时放弃,坐在地上蓄了蓄力,等身体逐渐有了些力气,她才一咬牙,猛地撑着墙站了起来。 还好,还能站起来。 她松了口气,可下一瞬,眼前就黑了,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坐在了地上,耳边却多了一声惊呼:“陆姑娘?!你怎么了?” 陆姻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抬眼看过去:“祁,祁大人……” 虽然不想自己这副狼狈样子被旁人瞧见,可这种时候身边有人还是让她下意识安心了一些。 祁砚在她身边蹲下来,小心地扶了她一下:“是腿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陆姻有些无奈,她如何能不知道?可是没办法啊,站不起来。 “劳烦祁大人寻个人送我回乾元宫,我有些走不动了。” 祁砚左右看了看,陆姻为了避开进宫的命妇,特意选了偏僻的宫道,眼下前朝后宫都有官宴,宫人们忙得团团转,哪里会有人有功夫在这地方消磨。 “寻不到宫人,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就要弯腰去抱,却被陆姻抬手挡住,她肉眼可见的虚弱,态度却十分坚决:“不妥,我的身份容易给大人沾染麻烦。” 祁砚眼底露出疼惜来:“陆姑娘,我不怕。” 他见陆姻仍旧不肯松口,微微一咬牙:“我,我其实……” “你们在干什么?” 秦绍阴沉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两人循声看了过去,就见秦绍正带着蔡添喜站在宫道岔路口,瞧见他们之后,迈开脚大步走了过来。 竟有些气势汹汹的样子。 祁砚眼神一暗,随即起身行礼:“参见皇上,陆姻姑姑似是病了,臣正打算寻个宫人送她回乾元宫。” 秦绍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就落在了陆姻身上,嘴边的怀疑在看见陆姻白得不同寻常的脸色之后咽了下去,他弯腰探了探陆姻的额头,不烫,反而很凉。 他拧起眉头:“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起来。” 陆姻没力气多言,只能简单解释:“我走不动了……” 秦绍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压迫:“朕让你起来。” 陆姻抿了下嘴唇,不知道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小他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在意,只在乎皇宫的体面。 她低头叹了口气,咬牙抠着墙站起来,然而下一瞬便再次往地上栽去,只是有人伸手将她接进了怀里,秦绍语气里都是不耐:“连个路都走不好,朕是不是还得给你配顶轿子?” 陆姻怔愣中没顾得上还嘴,秦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亲近过她了,为此承受几句难听的话也值得。 可祁砚的脸色却变得不大好,他不知道秦绍为什么要对陆姻这般苛刻,明知道她是真的病了,还要讥讽她。 但他也很清楚这时候开口为陆姻解释,只会激怒皇帝。 哪怕不喜欢,可陆姻对皇帝而言是私有的,容不得旁人觊觎。 他只能强行压下心里所有的不甘,静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陆姻头疼欲裂,只能说话转移注意力:“皇上这时候不该在前朝吗?官宴快到时辰了吧?” 秦绍瞥她一眼:“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操得哪门子心?” 陆姻一噎,有些懊恼,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找什么话题? 她抿了抿嘴唇没再开口,秦绍却又低头看过来:“你这是什么毛病?朕记得你前两年可没这样。” 前两年不是没这样,只是没这么厉害,秦绍不知道罢了。 “太医说是劳神太过。” 秦绍嘲讽地笑了一声:“操办个宫宴也能累病,你还有什么用?” 陆姻不想听,索性将头埋进他胸口。 可这动作大约太亲昵了,秦绍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陆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头躲远了些:“对不起……” 秦绍垂眼看了她很久才重新迈开步子,冷淡的声音自头顶传过来:“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第49章棋子 回偏殿的时候,陆姻又睡了过去,秦绍将她摆成什么样子她便躺成了什么样子。 秦绍拨弄了两下她的手指,又戳了戳她脑门,见她仍旧睡得安稳,眼底的兴致逐渐散了,他垂眼静静看着床上的人许久,才再次抬手附上她的额头,然后顺着眉骨往下,慢慢落在她脸侧。 陆姻,阿兰…… “皇上,”蔡添喜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您该去官宴了,马上就到时辰了。” 秦绍骤然收回手,自床榻上站了起来:“知道了。” 前朝的官宴在崇明宫,自乾元宫过去少说也得一刻钟,虽然皇帝迟到片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毕竟根基未稳。 “找个人照料她,别在大年底下闹出晦气来。” 蔡添喜连忙应声,出门前喊了德春来吩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追上秦绍往崇明宫去。 官宴说是宴,可朝臣间的钩心斗角却丝毫都没收敛,以四大世家各自为首的朝臣们泾渭分明,清流一派人少得可怜,秦绍脸色不变,眼底情绪却晦涩不明。 隐忍三年,明年春闱,就是他收拢皇权的开始。 大周自先帝时起,世家越发昌盛,垄断人才为家族所用,寻常寒门子弟连个正经的教书先生都难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