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刚想喘口气就愣住了,朝臣正堵在皇帝寝室外头的长廊里静坐,有些人手里拿着血衣,有些拿着其他物件,大都是死于这场混乱中人的遗物,都沾着狰狞的血迹,冷不丁一看简直触目惊心。 校尉看得头皮发麻,不敢径直从人群里传过去,只能绕路绕了过去,好在钟白就在门口,他连忙凑了过去:“统领,那位谢姑姑说要见皇上,说她有很重的事……” 钟白正等太医给秦洧处理伤口等得心急如焚,一听校尉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很重要的事?能有多重要?比皇上的命还重要吗?!她还真敢见皇上,要不是她,皇上那伤都好了六年了,怎么可能完全裂开?!这个……” 他终究没能骂出来,他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回去告诉她,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见皇上!” 校尉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钟白脑海里却又闪过刚才秦洧晕厥前的样子,他虚弱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却仍旧嘱咐他,要他守好那道门,要他护着那个人离开。 他恨恨一咬牙:“回来。” 校尉连忙折返了回去:“统领还有什么吩咐?” 钟白瞥了一眼静坐的朝臣,被对方那副逼迫的姿态气得浑身哆嗦,这群王八蛋,往外头逃的时候六亲不认,谁都往脚底下踩,现在人死了又开始装模作样了,我呸!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压低声音嘱咐:“她已经给皇上惹了很大的麻烦,让她但凡还有一丝良心,就赶紧滚!” 校尉听得十分为难:“那,那要是她不走呢?” 钟白眼底闪过冷光:“你们禁军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吗?她不走就把她扔出去,滇南渡的水无风无浪,她一个会水的人还能淹死不成?” 校尉见他说得决绝不敢再多言,闻言匆匆走了,隔着一扇门端着热水伺候的内侍眼神一变,片刻后他悄然退了出去,绕过静坐的朝臣悄无声息地进了一间卧房。 尚书王沿端坐在屋内品茶,见他进来眉头轻轻一抬:“有消息了?” 内侍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王沿面露鄙夷:“愚蠢,这本该是收服人心的大好时机,他偏要只顾儿女情长,真是难成大事!” 话落他又大笑起来:“也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我要,若能为朝臣除去仇人,我王家何愁收服不了人心,何愁不能更进一步?来人。” 一个短打装扮的中年人出现在人前,王沿压低声音嘱咐:“你在水下布好人手,一旦她跳水想逃就把她的头给我带回来!” 第282章她不能走 陆樱远远听见了脚步声,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扒着门框站了起来:“谁来了?是谁来了?” 校尉叹了口气:“陆樱姑姑,没有人来,皇上说了,不会见你,让你赶紧走别再给他添麻烦。” 陆樱心口一滞,死死摁着小腹忍受那股不肯消停的痛楚,秦洧不肯见她……理所应当的吧,有了那样的误会在先,他还能放自己走,已经仁至义尽。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劳烦你再去通报一声,皇上不能来,钟统领蔡公公也可以……” 右校尉十分无奈:“陆樱姑姑,咱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有别的路走就赶紧走,别再给我们添麻烦,咱们也有兄弟死在这场乱子里头,能这般替你守着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樱不知道这场乱子还波及了禁军,可不管是谁,她现在都不能走,至少也得告诉秦洧身边的人,让他有个提防。 “我不会走的,不见他我不会走。” 她靠着门板坐下来,一下一下撞着门,门外两个校尉对视一眼,左校尉点点头,声音冷下去:“陆樱姑姑,这可是你逼我们的。” 两人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关门,将所有的视线遮掩在了外头。 陆樱心头一跳:“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陆樱的胳膊:“陆樱姑姑,你不肯走我们只好送你走,你放心,沿路搜索的禁军都已经调回来了,你只要上了岸就是一片坦途,赶紧走吧。” 两人半拖半拽地将她往窗边拽,陆樱拼命挣扎,可她许久不曾进食早就没了力气,身上又有那未知的毒作祟,根本不是两个训练有素的禁军校尉的对手,眼看着窗户越来越近,她抬脚死死踹着墙面不肯靠近。 “他现在很危险,我必须要见到他,你们是禁军,是校尉,职责就是护卫圣驾,你们不能枉顾他的安危……” 右校尉没吭声,可左校尉是亲眼见看见过皇帝的处境的,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摇了摇头:“陆樱姑姑,咱们不怀疑你的话,可你留下更麻烦,皇上门外头坐满了人,他还昏迷不醒,这都是因为你,你就老实走吧。” 陆樱心脏狠狠揪起来,秦洧还没醒吗? 伤口裂得很厉害吗? 他怎么样了……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两人合力将她推到床边,陆樱慌忙抓住窗沿,指甲死死抠进木缝里:“我真的不能走……” 两人充耳不闻,硬生生将她架上窗台,指甲不堪重负,齐刷刷折断,瞬间鲜血直流。 左校尉看了一眼:“谢姑姑,对不住了,兄弟们也是想让你活命,快走吧,自己跳总比咱们推来的好。” 陆樱在窗棱上印下一个深深的血手印,她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可眼神闪过的却是决绝,她就算被推下去也一定会回来,她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下秦洧离开。 眼见她油盐不进,右校尉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陆樱姑姑,别怪我们了。” 他伸手就要去推,冷不丁却瞧见水里好像有人影闪过,他顿时一愣,左校尉侧头看过来:“怎么了?” 右校尉摇摇头:“没什么。” 水里怎么可能有人?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他再次抬手,将陆樱重重推进了水里。 秦洧骤然睁开眼睛,蔡添喜险些喜极而泣:“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太医,廖太医,快来看看。” 廖扶伤匆匆赶来,秦洧却轻轻摇了下手指,他虚弱至极,如此严重的旧伤撕裂,宛如重新遭受一回,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蔡添喜察言观色习惯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他拦住要上前的廖扶伤,自己凑近一步:“皇上不想见太医吗?您想见谁?” 秦洧动了动了嘴唇,可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而已,血迹便渗透了刚包好的白布。 “皇上别乱动,您要是想见钟统领就动一下手指,要是想见薛司正就动两下手指。” 秦洧指尖蜷了一下,蔡添喜连忙出去将钟白找了过来。 钟白忙不迭上前,见他睁着眼睛长长地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天保佑,您终于醒了。” “她,她……” 他声如蚊讷,好在钟白刚刚才和校尉生了一顿气,满脑子都是陆樱,一听这个“她”立刻就联想到了:“您说谢姑娘吗?您放心,她已经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给您添麻烦。” 秦洧神情聚变,明明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此时却仿佛凭空多了一分力气,竟硬生生挣扎着起身,抓住了钟白的小臂:“不能让她走……” 他先前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再也不要见她,可经了这一遭昏迷,他冷静下来才想明白,陆樱只有呆在他身边最安全。 那么多条人命,满朝文武都想要她的命,她离开龙船没人护着要怎么逃得掉? “别让她走,外头有人要杀她……” 钟白没想到秦洧拼着伤口恶化也要说出口的话是这个,他替主子难受得眼眶发酸:“皇上,就当臣求您了,别管她了,您就好好养伤吧,她真的不值得。” 一想到在秦洧被刺客追杀的时候,陆樱却不顾对方的安危撒谎骗他离开龙船去调离滇南驻军,钟白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若是薛京没有提前到,皇帝真出了事,她就算以死谢罪又有什么用? “快去……” 秦洧挣扎开口,胸前的血色又加速晕染开来,廖扶伤顾不得尊卑,连忙上前打断了钟白的话:“钟统领,皇上不能再说话,他必须要静养。” 可秦洧仍旧看着钟白,他没再开口,可千言万语却都汇聚在一双眼睛里,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是,臣这就去把她抓回来,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禁军视线一步!” 秦洧这才闭上眼睛,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