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咳了一声,刚才还围绕在安老王爷身边的朝臣立刻噤声,纷纷转身行礼,封熠却动也不动,既没进去,也没喊起,只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王爷。 安老王爷僵硬片刻,最后还是扛不住压力,讪讪站了起来:“皇上……” 封熠这才抬脚进去,等在首位坐下才随手一抬:“都免礼吧,安王叔不在府里颐养天年,怎么跑到上林苑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见皇上,心里惦记吗?刚才老臣还和大人们称赞皇上来着,说您虽然不是在宫里养大的,却是最像先皇的。” 他腆着老脸笑起来,仿佛刚才他真的是这般说的一样。 蔡添喜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位老安王本性就是个小人,先前封熠被认回来的时候,他没少说风凉话,后来封熠登基了,他又十分殷勤地进宫请安,话里话外说的是这也有他一份功劳。 再往后,就是政务上封熠被世家掣肘,他似是瞧出来这小皇帝斗不过老狐狸,便迅速躲了起来,连着两年都没露面。 这次出来,却是做了太后的马前卒。 “安王叔有话就直说吧。” “是是,”老安王将一封诏书拿了出来,似是瞧见了靠山一样,刚才的谄媚样子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最近因为荀家的事都气病了,身为长辈,老臣不得不说一句,皇上这事做得太过了,您好歹也要喊荀大人一声舅舅,怎么能让一个阉人这么作践荀家?” 人群里,薛京抬眼看了过来,阉人? 可他对安老王爷而言只是个小角色,对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朝他看过来,这番话也只是为了让封熠在朝臣面前难堪而已。 他又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先皇遗诏,请您接旨吧。” 封熠一愣,先皇遗诏? 太后为了压他一头,竟然连先皇遗诏都搬了出来…… 朝臣乌压压跪了下去,可安老王爷却并没有打开遗诏的意思,反而仍旧看着封熠,倒像是方才那幅情形的翻转。 如同安老王爷站起来一样,封熠也不得不起身,可这还不够,于国法他是世间至尊,于家法,他还要跪父母祖宗。 短暂的僵硬过后,封熠还是撩开衣摆慢慢跪了下去。 安老王爷眼底闪过得意,这封先皇遗诏早先就读过,无非是叮嘱封熠要善待宗亲,善待朝臣,孝顺太后云云,明明不过是例行交代,此时却成了压在封熠身上的石头。 第147章走还是不走 打发走了老安王,封熠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蔡添喜倒是气得不行:“这老安王也欺人太甚了!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竟然就拿着孝道压您,他再怎么辈分大也是个臣子,竟然……” “想从朕手里抢东西,自然要先打压朕,”封熠轻哂一声,“太后这是打算为了荀家和朕撕破脸了。” 蔡添喜也看出来了,先前封熠在世家面前处于弱势,太后便能装模作样扮个慈母,可眼看着他羽翼渐丰,朝臣竟没有反抗之力,太后就坐不住了,她可还存着别的心思呢。 那这上林苑的刺杀,会不会……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却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隔墙有耳,万一这话传出去,还得连累封熠。 “皇上,您可是打算回宫?” 太后为了逼封熠回宫,连先皇遗诏都拿了出来,封熠如果执意不听难免会被人诟病不敬不孝,可要是回去…… “太医可有去请脉?怎么说?” 蔡添喜就知道他会问,早就让人去打听着了,只是结果并不让人如意:“去过了,情况还不大好,现在下地都不行,更别说长途跋涉了。” 封熠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来,只是神情仍旧晦涩了一些。 他不能让林橙冒着伤口撕裂的风险回京,可也做不到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进宫这些年,每次林橙有病痛,他都不曾在身边陪伴她,如果现在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还做不到,他自己都没脸求林橙留下来。 可不走,就会让外臣看大周皇家的笑话,看他这个九五之尊,是怎么被孝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 丢人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许久都没再开口,蔡添喜也知道他为难,识趣地退出去打算奉一盏参茶来,最近事情太多太杂,还都赶在了一起,封熠肉眼可见的憔悴,如果没有参茶养着,他怕对方身体扛不住。 可等他奉了参茶回来,却刚好瞧见御史林适带着几个朝臣进了封熠的营帐。 那些人面孔都有些熟悉,乃是朝中难得的耿直之臣,虽说世家霸占朝纲,可总有些臣子能公正己身,不为利所动,封熠对这些人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可这种时候他们来,却多少都带着点让人不安的味道。 蔡添喜连忙又添了几杯茶,快步回了营帐,一进门就听见林适开口:“先皇遗诏既出,不管个中内情如何,皇上都该为天下表率,即刻回京向太后尽孝。” 蔡添喜心里一咯噔,这些大人们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也不敢言语,只默默将参茶递到了封熠手边,封熠大约也是有些烦闷的,不等他放下就接了过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蔡添喜“哎呦”了一声:“皇上,烫……” 封熠一无所觉,随手将茶盏丢在了桌子上,借着这喝口茶的功夫,他烦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孝字压头,他可以暗中防备太后,却不能在人前说太后一个字的不是。 尤其是在这些耿直的近乎迂腐的直臣面前。 “朕自有思量,诸卿且先退下吧。” 林适看了看左右,众人齐齐行礼:“请皇上即刻回宫。” 封熠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不管他曾经的脾性多么温和,现在登上了这高位,自然是不喜欢被人忤逆的。 尤其是这情形还像极了逼迫。 可他不能发作,这些人来这里不是为了私利,没有理由被训斥,哪怕他们半分都不曾为他这个皇帝着想过。 他抬手摁了摁山根:“今天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蔡添喜,替朕送送他们。” 林适还要说话,蔡添喜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林大人,您请。” 林适叹了口气,虽然妥协了,却又没完全妥协:“那臣等明日再来。” 封熠没开口,蔡添喜也没给林适继续说话的机会,半轰半撵地把人送了出去,他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