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内殿只剩了他一个人，他的目光才落在那盆冰水上，刚才碰过的手指又热又胀，被冻得不轻。

　　可这样的水，是宫人用的水，也就是……

第71章最后一条路

　　陆裳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她身心俱疲，心口一直提着。

　　今天来的那个丫头叫平宁，是她长兄谢济的贴身女使，之前被放籍回家了，后来听说谢家出事她带着一家子又找了回来，跟着流放的谢家人一起去了滇南。

　　这次来京城，是因为滇南那边的情况不好，很不好。

　　滇南多瘴毒，为了抵抗，当地人从出生起就会常吃一种名为鹤草的东西，可谢家人不知道，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时日一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动辄头痛，头痛欲死。

　　家中几个叔父婶娘已经承受不住自戕而亡，谢夫人也寻过几次短见，好在都被救下来了。

　　可这么下去，迟早还会出事的。

　　然而滇南太远了，她又被困在深宫里，根本鞭长莫及。

　　陆裳歪倒在床榻上，无力感折磨的她心力交瘁，可她不能因此就放弃。

　　可现在谢家能指望的也只剩了她，她一定得想出办法来。

　　第二天她领了差事，蔡添喜特意将她安排在秦瑄窗外劳作，可她并没有注意到这座宫里的主人已经回来，满心想的都是要尽快干完活好去想法子。

　　她虽然没办法去滇南，可兴许能找到合适的药，瘴毒在滇南横行多年，一直没有办法解决，可宫里太医那么多，都是出类拔萃的人，说不定会有办法。

　　她干活卖力到近乎拼命，连手背被冷水一激，裂开了血口子都没注意，更没注意到窗户里有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为了节省时间，她连午饭都没吃，可就算这样等做完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了，她匆匆换了衣服往太医院去。

　　等秦瑄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怔了怔，脸色微不可查地黑了下去。

　　蔡添喜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皇帝都回了乾元宫了，陆裳竟然都没来看望一下，难道不知道秦瑄受伤了？

　　不能啊，满宫里应该都知道了才对。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秦瑄一眼，见他脸色不出意料的难看，心里有些无奈，这位陆裳姑娘真是，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为秦瑄而存在的，她怎么倒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她明明就在这乾元宫。

　　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插手是不行了，颇有些无奈。

　　他寻思着得了空就去找陆裳，不管好说歹说，都一定得让她来看看皇上，可却没想到一连几天，陆裳做完活就跑，抓都抓不住，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敢再等，只能在对方干活的时候去找她。

　　可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能让皇上看见，不然对方脸上挂不住。

　　他盯梢了大半天才找到合适的机会。

　　“谢姑娘，忙着呢?”

　　陆裳手下不停，只仰头看了过去：“蔡公公有什么吩咐？”

　　蔡添喜连忙摆手：“哪有什么吩咐？这不是皇上前阵子受了伤，在宫里静养吗，可这伺候的人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还是陆裳姑娘你妥帖……这样吧，你得空进殿里去瞧瞧，看看哪里不妥当。”

　　陆裳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秦瑄身边的人再不妥当也不会出大岔子，何况一个人不妥当，也不可能人人都不妥当。

　　“公公抬举了，奴婢的还没擦完，就不留公公了。”

　　蔡添喜被噎了一下，虽然陆裳平日里说话也不算多动听，可这三言两语就给人撅回来还是头一回。

　　他只当对方是抹不开脸，正要苦口婆心劝一句，陆裳就擦完了最后一块青石地面，起身就和他道别。

　　“公公，奴婢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蔡添喜追了两步竟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了。

　　他张了张嘴：“陆裳姑娘？你……我还有话要说啊！”

　　然而陆裳已经跑远了，蔡添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心里只庆幸没被皇帝瞧见自己来这一趟，不然可就不只是面子挂不住这么简单了。

　　可却没想到，一转身竟然看见秦瑄就站在窗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大约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都看见了。

　　蔡添喜心里叫苦，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想着找补两句，但还不等开口，秦瑄先甩过来一句：“多管闲事。”

　　蔡添喜一哽，讪讪赔笑：“是，是奴才闲的……”

　　秦瑄又瞥了一眼陆裳离开的方向，咬牙冷笑出来：“朕还缺人不成？去，传惠嫔来陪朕用膳。”

　　蔡添喜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裳对此一无所知，这几天她花了自己一大半的积蓄才见到了太医院院正，对方让她今天过去一趟，事关谢家人的性命，她自然不敢耽搁。

　　等见了人，她将自平宁处得来的消息详细告诉了院正，盼着他能给出个救人的法子来。

　　可院正却摸着下巴摇头晃脑，明知道陆裳心急如焚，却半分都没有体谅。

　　陆裳有求于人，不好撕破脸，只能赔笑将一包银子递了过来：“大人，您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只要能救人，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院正打量了一眼钱袋子，这才抬眼朝陆裳看过来：“陆裳姑姑的话本官是信得过的，这瘴毒要解也不难，只要我用这家传针灸术扎那么两针，自然针到病除。”

　　陆裳先是一喜，随即就冷静了下去，他们远在滇南，怎么可能来让院正施针？

　　“大人还有别的办法吗？他们来不了京城。”

　　院正又开始摇头晃脑，端着杯茶啜饮，这竟是又要银子。

　　陆裳心口窝火，却只能强行忍耐，只是她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银子，只好将发钗摘下来递了过去：“请大人明言。”

　　院正略有些嫌弃，语气也有些不客气：“陆裳姑姑，你还真是不懂事，这瘴毒盘桓滇南百年，要是有别的法子，滇南还能是流放之地？”

　　“你……”

　　陆裳几欲发作，可想着命在旦夕的家人，还是咬着牙再次忍了下来，她将身上剩下的零星首饰和耳饰都摘下来推了过去：“大人华佗在世，杏坛魁首，别人没有法子，你一定有的。”

　　院正被夸的身心舒畅，又啜了一口茶，却仍旧摇头：“这个是真没办法，我好歹还会针灸之法，换了旁人，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姑姑你也别着急……”

　　他摸了摸山羊胡，咧嘴笑开：“都被流放去滇南了，晚死不如早死，还能少受点罪不是？”

　　陆裳终于忍无可忍：“住口！医者仁心，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院正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一个罪人之后你还神气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一个伺候人的奴婢，要不是看你伺候到了龙床上，本官的衣角你都摸不到……给我撵出去！”

　　几个药童凑过来，硬生生将陆裳推搡了出去。

　　祁砚带着扮做他书童的平宁在不远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候着，见陆裳被轰出来，连忙上前解围，见她跌坐在地上半天不动，还以为她受了伤，关切的打量了她好几眼：“哪里不舒服？”

　　陆裳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祁大人，宫外的大夫你问过了吗？有救吗？”

　　祁砚没开口，脸色沉郁的叹了口气。

　　这幅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裳一时没了力气说话，平宁捂着嘴难过的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直往人心里钻。

　　陆裳抓住了她的手：“别哭，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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