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时,人群中猝然传出一道清丽焦急的嗓音—— “民女斗胆,还请长公主留步!!” 第91章 扬州瘦马 丹砚闻声瞧去,只见轿辇后方忽然又钻出了一位年纪看着刚过二十的女子。 她容貌甚丽,偏偏看着又憔悴得很,脸上好像还留了些打骂的痕迹。 凌卿辞心底稍有抱怨,这叫什么啊?刚刚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又不出来,这会儿她都收工了,才出来! 今早巡视了这么久,她都饿了......算了,自己的子民就是得自己罩着。 某位人前端庄大气的长公主立刻强颜欢笑,慵懒冷声地问:“你也要本宫赐名,是吗?” “不是......” 那女子跪在地上,连连摇头,但她神色异常纠结,好像在下狠心逼迫自己。 此事牵连甚大,若是长公主不愿意管这件事,她必死无疑;可若是她不说,她大概也是必死无疑!! “你这小贱人,怎就跑得这么快!” “看我不打死你!!” 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唾骂声,竟是男女都有。 横竖都是一死...... 想到这,这名女子当即下了狠心,说,她全都说了! “还请长公主救民女一命!民女何氏,乃是方才叫骂的那男子在前年买来的小妾......” 这时,外面那叫骂的男人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何氏,当即就要上前给一耳光—— 却听“噌”的一声,凌卿辞把丹砚腰间的剑拔了下来,顷刻间挡在了何氏身前! “她都求到本宫眼前了,你这样当着诸位百姓的面动手,也未免太不给本宫面子。” 那追来的男子面黄肌瘦,是一副年过五十的模样。 他方才狠戾的声势迅速耷拉下来,赔笑道:“草民管教无方,区区家事竟叨扰到了长公主......草民这就带走她,您别听她胡言乱语。” 接着,他又做狠压低了声音,唾骂起何氏:“贱人!真是白养你了,你这胆子真是太大了!!” 方才,他家中有下人来传话,说燕阳长公主巡视民生,好像真的会管事。 他当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怎会想到这贱女人居然放在心上了,突然就趁家仆不备,逃了出去! “本宫让你带人走了吗?!” 凌卿辞当即就察觉到事出有因,更何况她记得何氏刚刚说过自己是“买”来的。 她凤眸轻睨,寒声呵斥:“可是本宫偏偏想听她胡言乱语一回,你给本宫退下。” 何氏顿时吃惊又感恩地磕了几个头,眼里几乎快要泛出泪光,万万没有想到长公主居然真的愿意管她的事情! “此事说来话长......”她嗓音发颤,深吸一口气,“民女感恩长公主愿意费时费心,听民女多说几句。” “其实,民女原先不是扬州人,而是早年家道中落,几经转手被牙婆卖来这里的......”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说出了那两个极为屈辱的字眼:“瘦马。” 几乎是那两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从她悲戚的面容上滑了下来,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地面上...... “瘦马?” 凌卿辞重复念叨了一下,眉头轻锁,寻常女子怎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 再说,她当前看到的矛盾,难道不是何氏所处家中的男人要殴打何氏吗?何氏又为何要从出身讲起? 不料这时,她却猛然察觉到方才叫来的几位官员,居然神色各异! 有问题! 凌卿辞思忖须臾,锁住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漫不经心道:“看来,你的事请说来话长,不妨,就随本宫去衙门再细说吧。” 何氏闻言一头雾水,可凌卿辞却毫不在意,始终将目光落在了那几位官员身上。 那几人的脸色,还真是愈来愈难看了呢...... _ 后来去了衙门内,凌卿辞便叫何氏坐于身前,让她把方才没说完的话好好说完。 再度说起自己的命运,何氏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像扬州这般的富庶之地,盐商云集,富贵人家喜欢玩乐攀比,竟还弄出了新的花样。 那些沦为“瘦马”的女子,应运而生。 这些女子,身份卑贱宛若牲畜,按姿色分出三六九等,卖给有钱人家做小妾,或是卖去青楼伎馆。 还有些“瘦马”,甚至是自小就被富人家按要求“定制”的。 早些年间,牙婆会去各地家中贫困,或是出了变故继急需钱财的人家收买童女,只需不过十几贯钱。 可将这些童女培养长大后再卖出,便是暴利,高达千八百两。 如何培养? 被迫学习歌舞琴艺,却为了维持削瘦纤细的身形,餐餐不能饱腹,更有甚者甚至还要自幼便将足紧紧裹成三寸金莲,从此寸步难行...... 这些被卖出去的“瘦马”,若是碰上了性情好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命运兴许还会好些。 若是男主人脾性暴躁,女主人又对她们不容,那便毫无尊严可言! 偏偏这些不好运的“瘦马”,才是多数,轻则受骂挨打,被男主人始乱终弃;重则被活活打死,随意投井,消失得无声无息。 或是人老珠黄后又被卖到勾栏瓦肆,或是在主人离世后被随意抛弃,甚至遭到原配夫人子女的报复。 至于那些连卖都卖不出去的,命运就更加悲不可言。 而这些被选做“瘦马”的女子,其实早在幼时被牙婆选走的那一刻,命运就彻底失去了控制,从来不能由她们自己做主。 凌卿辞听着何氏的复述,心情良久都不能平息。 为何她在京城中,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档事情......? 大颐在她父皇母后那个年头改过许多制度,勾栏瓦肆之地只能收留自愿流燕的女子,不得进行强买强卖。 怎想到,这种生意如今居然换了个方式重新生根发芽? 而她方才察言观色,便察觉到扬州这里许多的地方官,分明对此是知道一些的。 为何她前几日不曾听徐晋讲过一分一毫? 第92章 人各有命 只不过,不论这故事听起来再如何悲戚,她也不能光听眼前女子的一人之词。 凌卿辞需要更多人的证词,但她显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不远处那些......听得脸色都变难看的官差身上。 那脸色,简直就差把“给我闭嘴”这四个字都给写在了脸上,偏偏凌卿辞就在这里坐着,谁也不敢上来干涉。 凌卿辞无奈一笑,“这扬州城内,可还有其他你认识的,身世像你这般的女子?” “有!”何氏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却又把迟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官差身上,显然,她很顾忌他们。 “放心。”凌卿辞淡漠地扫过了那些人一眼,“倘若你说的事情属实,他们谁都动不了你。” “不是因为这个。”何氏红着眼眶,突然破罐子破摔地挥泪大笑了起来: “民女自知今日说了许多得罪各位官爷的话,不日长公主离开扬州之后,民女必然不能好过!只怕会连累了其他像我那般被卖过来的姐妹们......” 凌卿辞恍然大悟,便朝丹砚唤了声,“阿砚。” “主人。” 丹砚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在她身侧抱了个拳。 “可得把这几位大人看好了,本宫没回来之前,他们一个也不许离开!” 此语一出,衙门内的官差们顿时都僵住了...... 谁会想到,长公主今日竟然真要凭靠一个商贾家妾室的话,把扬州瘦马的事情给彻查到底?! 凌卿辞说干就干,没有一瞬犹豫,当即带着何氏离开了衙门,登上了一辆专办公事用的马车。 这时她甚至都已经忘了午时已到,其实还有点饿了的事情。 但是丹砚记得。 他欲言又止,目送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回首,深瞳冷睨着身后几位那不知所措的官差! 都怪这些人......耽误了她...... 丹砚生平第一次选择了仗势欺人,不顾身份,当即挥起一鞭,便朝他们抽了过去! _ 一出衙门,凌卿辞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凤眸当中目光灼灼,言辞冷冽: “就按你记得的路线来,把那些女子目前居住的府邸位置都告诉车夫,本宫今日就随着你,一家一家地去拜访!” 何氏身份卑贱,平生第一次跟这般身份的人同乘一辆马车,本来就紧张得很。 这下她真是被长公主生气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一不小心,眼泪就又出来了...... “你又哭什么?!”凌卿辞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她可没心思哄别的人,只是定定地目视前方,“既然这事本宫管定了,以后便不会再有沦为瘦马的女子,你当高兴才是。” 这里,分明是扬州啊,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 就连扬州这般城池,光鲜亮丽的光华之下,还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换作别的地方,她真的不敢细想,心情五味杂陈。 何氏连忙瞥去眼泪,“民女感激公主,先前不曾妄想公主真的会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