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中黑漆漆的灵枢前姜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 许久,姜昭月才抬起僵直的腿,走到姜清央身边跪下。 姜清央看她一眼,突然问:“我问顾大夫你的病,他没告诉我,昭月,你告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姜昭月心尖重重一颤,半晌才出声。 “咳疾。” “你撒谎!” 姜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昭月,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姜昭月鼻尖蓦的一酸。 她扭身抱住姜清央,闷闷哽咽:“姐姐,我没骗你。” 姜清央根本不信,正要再问,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姜昭月转头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来的竟是林雪舞! 第8章 楚宸霄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姜昭月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姜昭月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楚宸霄眸色一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姜昭月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楚宸霄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姜昭月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姜昭月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楚宸霄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姜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姜昭月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姜昭月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姜清央担忧的眼。 姜昭月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姜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出殡这日,姜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姜昭月得知,楚宸霄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姜昭月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姜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姜昭月握着姜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姜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姜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姜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姜昭月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姜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姜昭月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姜清央脸色一变。 姜昭月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姜昭月一震。 她看向姜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姜昭月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要记在我名下呢。” 姜昭月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姜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姜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姜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姜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姜昭月连忙俯身想要扶起姜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姜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昭月,我肚子好痛……” 姜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姜昭月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姜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姜昭月背着姜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姜昭月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姜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姜清央的声音,姜昭月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姜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姜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姜清央听着姜昭月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姜昭月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姜昭月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昭月,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姜昭月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楚宸霄! 姜昭月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楚宸霄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姜昭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楚宸霄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姜昭月重复着这句话,姜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姜昭月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姜昭月感觉到姜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昭月……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姜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姜昭月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7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姜家。 姜昭月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姜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姜昭月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姜昭月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姜昭月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姜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姜氏女昭月之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