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寒看她岁数小,特地选的几匹绣着时兴花样的缂丝,齐贵人见了果然心生欢喜,忙不迭地让人把缂丝收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齐贵人现在又变得格外高兴,她放下乌云盖雪走上前,有些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夸赞她的好眼力。 林重寒总算见识过她的喜怒无常,她根本不敢因此沾沾自喜。 齐贵人问她:“本宫内心甚喜,郡主可有想要的东西,本宫可以赏赐给你!” 她能要什么,又敢要什么? 林重寒的目光在芳华宫四处游离,很快落在案桌上的那一株腊梅上,她轻声说:“如果贵人肯割爱,不妨赏臣女一株腊梅吧。” * 出宫路上,林重寒和春日坐在马车里,她捧着齐贵人赏赐的一株腊梅久久缄默不言。 春日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问:“姑娘今天何必受这个委屈,齐贵人是齐家的掌上明珠,姑娘又何尝不是侯爷的?” 林重寒摇摇头,温声道:“不是这个道理。太后是皇帝生母,是君;父亲哪怕曾经教过陛下一段时间,也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也只是臣子。” 她没跟春日继续多说,宫中的形势复杂难测,贤宁二妃明争暗斗,但却始终被皇后稳稳压住一头。 太后的齐家是外戚,难道皇后的母家许家就不是吗? 齐家和许家近几年已不断生起纷争,齐家因为太后的原因,总是胜过许家,但日后太后薨逝,齐家就失去依仗。 更何况东宫已立,等到太子登基,齐家才是真正的人走茶凉。 所以怨不得齐家又急匆匆地送齐贵人进宫,恐怕盼的就是她能够圣宠不断,一朝诞下皇子。 马车很快到达林府,林重寒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抽身,从马车上下来。 她召来秋三季,在他惊喜的眼神中,告诉他缂丝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 “后宫很快要流行起缂丝,”她吩咐秋三季,“我记得你带了百匹缂丝回来。我家在内城的朱雀大街上有一上好的门铺,我已让人准备好,不日就可开业。” 她继续说:“商铺以你的名义去开,每日只放五匹售卖。” 秋三季面色迟疑,问:“郡主,五匹会不会太少了,以及——该如何定价才合适?” “不少。”林重寒面色沉静,“至于价格?自然是价高者得。” 秋三季为她的胆大暗自心惊。 她让秋三季在京城看好店铺,告诉对方自己准备走一趟江南,林自秋的殿试结果早已出来,在二甲之列,所以林重寒就和林世镜准备扶灵返乡。 她叮嘱秋三季:“如此售卖必定有达官贵人不满,如果遇到事,你就拿上我的名帖去找我爹。” 秋三季自然答应,但他知道林重寒要去江南后,心里总有些犹豫,有心想告诉她安庆府方家一事,又觉得方家应该不敢招惹她,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照理说林重寒可以松口气,准备明天动身,但一直到临睡前,她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等到第二天,林府一行人在城郊被拦下,林重寒掀起帘子,和满脸不愉快的顾青璋对上视线,她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她从始至终都忘记跟顾青璋说,自己要去江南这件事了! “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顾青璋阴恻恻地一笑,他不顾外面林世镜的反对,强硬地挤进她的马车,“郡主一朝离京却一点消息不漏给我,徒留我一个人独守空闺,真是好狠的心。” 林世镜在马车外嘲讽他:“顾侯爷真是好文采,独守空闺都用上了。既然侯爷自比怨妇,就应该闺阁好好待着才是。” 顾青璋从马车内探头,他先是示意自己人让开,让林家人继续启程,才上下打量林世镜一番。 他眼神不明地打量完,才扭头跟林重寒说小话:“重寒啊,这么多年没见你二哥,他怎么嘴巴还是这么毒,怪不得找不到娘子。” 虽说是说小话,但顾青璋声音却不小,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 林世镜额头青筋抽搐:“姓顾的,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第三十二章 变故【二更】 林重寒没忍住笑出声,她替自家二哥出言解释:“二哥心思不在成家上,晚些成家也不算什么。” “自然如此,”林世镜斜顾青璋,“侯爷有空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林重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见顾青璋眉头一挑,他笑眯眯地扭头转向林重寒,又转向林世镜,得意洋洋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成家嘛——林二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他的神态动作以及言语的暗示太明显了,尽管林世镜知道这二人暗有情愫,此刻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有一种白菜被猪拱的愤怒。 “顾青璋!”他顾及周围仆从,只能强行压低声调,凑到马车近前说话,“你给我滚出来!” 顾青璋微微一笑,笑容里是十足的挑衅,只见他轻描淡写地扔下两个字: “我不。” 说完他就放下车帘,任凭车外的林世镜怎么威胁,都置若罔闻。 看完这出闹剧,林重寒无奈地问:“你来这一趟,是为了跟我告别?——别跟我说,你真的要跟我去江南。” “怎么不行?”顾青璋反问她,他克制地和林重寒保持住一个安全距离,“你去江南有事,我就去江南玩玩呗。” 他双手枕于脑后,姿态放松:“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不趁机出去走走散散心,以后就怕没机会喽。” 林重寒敏锐地抬头,想要从他的只言片语和神情中尽力揣测出什么,但又担心是管中窥豹,只能放弃。 顾青璋说:“别看我,我不过是一个被心上人抛弃在京城的怨妇,我又能知道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重寒没忍住,想:五年的南境经历,是不是同样也磨炼了他的嘴皮子,从前顾青璋多光明磊落一个翩翩君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外面骑马的林世镜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他故意凑近跟妹妹说话:“重寒,侯爷比起五年前真是性情大变,这样的人,你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顾青璋被他说得脸色大变,一场争吵眼看又要爆发。 就这样,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出了京城,林重寒的马车和梅娘的棺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