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府的时候就在唐涵身边伺候的,又跟着到了大殿下府,从京城来北境这一路都在左右,先前唐涵也没有露出半点不带她们去北漠的意思。 采薇聪慧,这一路行来都跟在唐涵身边,多少能猜到一点主子不会就这样任人鱼肉。 可唐涵究竟要做什么,她不清楚,这会儿听到让自己留在驿馆看着初五,便意会到了此行必然危险非常。 杜鹃迟钝一些,担心的是,“你去北漠不带我和采薇就算了,连初五都不带着么?他只听您的话,无争公子在的时候还有法子安抚住他,我同采薇是怎么也看不住他啊!” “我已经同初五说过了,他听得懂,不会闹的。”唐涵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采薇,“这里头是城西那座小宅子的钥匙和地址,这宅子是顾公子置办的,你们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在主屋的屋顶放一支梅花,到时自有人过来帮你们。” 采薇微顿,张了张口想问她何时回来。 可到了嘴边,又忽然想起这事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人能问的。 结果杜鹃比她虎多了,开口便道:“那殿下日后会派人接我们过去吗?还是您不带我们去,就是因为很快就回来了?” 唐涵“嗯”了一声。 没有正面回答杜鹃的话,让她自己想去。 直到现在,唐涵才发现季钦大多时候总是意简言骇地说一个‘嗯’字,其实真的挺好用的。 许多话,不必细说,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她在屋中同两个小婢女说着话,洗漱梳妆,外头的北漠使臣三催四请,闹个不停。 两炷香后。 唐涵收拾好了,披着厚厚的红披风,迈步出屋。 满地积雪,素色铺满天地间。 唯独唐涵着一袭红衣,容色艳绝。 她一出现,外头众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尉迟古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右手拢成拳搭在左肩上,上前见礼,“北漠尉迟古,见过公主。” 他身后一众使臣与北漠军跟着行礼问安。 唐涵微微抬手示意,看了站在一旁的季钦第一眼,什么都没说话,直接出了驿馆,登上马车。 四个粉衣少女跟着上马车近身伺候,这都是白衣山庄的江湖人里挑出的,会武功的姑娘。 杜鹃和采薇留在了北明城,便由她们顶替。 宋文正和一众北漠官员站在驿馆外头候着,原本还想上前同唐涵说两句话。 结果她一步未停,直接上了马车。 反倒搞得众人有些傻眼。 有几个年纪大些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殿下在北明城驿馆住着,他们见不着就算了,如今马上就要去北漠了,连句都说不上。 这怎么不叫人心下凄凄惨惨? 季钦和曹宣武与一众北漠使臣一道从驿馆里出来,同宋文正等人寒暄了几句。 北漠的使臣们一个个高高兴兴的。 北明城的官员一水儿的垂头丧气。 两边对比,十分惨烈。 “走!”尉迟古率先上马,哈哈大笑,朗声道:“带大兴的公主回咱们北漠!” 一众使臣和北漠军高声附和:“带大兴的公主回咱们北漠!” 曹宣武也上了马,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僵着一张脸,喊:“启程!” 季钦带着几个送亲的官员拱手同宋文正作别,然后各自登上了马车。 和亲队伍从驿馆处出发,出城而去。 一直显得十分空荡荡的北明城,这会儿倒是有不少百姓冒了出去,站在门前街旁瞧着长长的和亲队伍经过街道。 宋文正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眶湿润,追着那辆四驾并驱跑,“殿下!” 他跑得很狼狈,官帽险些被风吹跑了。 可宋文正顾不上,只顾着朝马车那边喊:“殿下此去北漠,要安康顺遂!” “要安康顺遂啊!” 他想,大殿下不愿意见他们,许是因为嫌他们太无用了,守不住国土,护不住百姓…… 可她去北漠和亲便是心怀大义,今日一别,此生也不知还能不能迎大殿下回故土。 宋文正知道她去了北漠很难安康顺遂,可还是想着说句吉利话,都说文人妙语连珠,偏偏他这时候什么词都忘了,只能想到这么四个字。 他追了许久,那辆四驾并驱的马车连车帘都没掀一下,身后的幕僚李先生急忙忙追上前来。 “大人!别追了大人,殿下的车驾已经走远了。”李先生伸手扶住他,“俗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殿下去了北漠和亲,以后就是北漠王的人了,在北明城的时候尚且不见大人,往后身在北漠,又怎会心系大兴?” 宋文正闻言,当即推开了李先生的手,有些气愤道:“怎可如此说殿下?” 刺史宋大人是儒雅文臣,对底下的人一直都十分和气,李先生又跟在他身边许多年。 算起来还是头一次,被他当众甩脸。 姓李的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把眼里的那点异样掩了下去,认错道:“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殿下,我回府便去领罚。” 宋文正不好跟他多计较,只抬眸望着远去的马车。 而此时,马车的车帘被风微微扬起,唐涵透过间隙回望北明城的一众官员。 这种时候,才能看出那些人究竟是人是鬼。 宋文正这样的人当官,就有点太实诚了。 各方节度使大多都是从刺史爬上去,手握兵马,雄踞一方的,宋文正身在北境,若是滑头些,早些打通京城那边的关系,招兵买马弄个节度使当当,也是不难的。 而且,这边境之地,原本有徐家在前头顶着还好,徐家一出事,他手里没兵,只能任人宰割,实在太被动。 唐涵这样想着,车队很快就到了城门处。 她伸手掀开车帘,回望北明城的街道和百姓,马车飞驰着出城而去。 她迟迟没有放下车帘,就这样看着城门与楼墙离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间,唐涵看到了城楼最高处蹲着的那抹身影。 少年也瞧见了她车驾,于高处站了起来,望着她远去。 唐涵心道:难怪今天一大早就没有看到初五。 原来是早早就跑到这里蹲着了。 天这样冷,少年穿的单薄,墨色的衣摆被风吹得翩翩飞扬。 马车越走越远。 唐涵看着那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点。 直到再也看不见。 远处城池山河都被雪掩盖,银装素裹,入目便是满眼的白。 唐涵才放下车帘,盘坐在车厢里,开始运气调息。 随侍左右的四个少女见状,也不敢打搅,都安安静静的。 唐涵这一行出了北明城之后,就再也没有驿馆可住了。 北漠人住惯了帐篷,白天赶路,晚上走到哪,就寻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住下。 和亲队伍从北明城出发,去北漠,头一天晚上到的是临阳关。 这里上个月刚经过厮杀,雪地里许多大兴将士的尸骨未收,厚厚的积雪都掩不住,放眼望去,横尸遍地、雪里掺红。 破烂的旌旗立在风中,散落在地的是碎掉的盔甲和染血的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