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剑刺穿了胸膛,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阿梦见状愣了愣,而后转身一剑将刺客削飞出去。 少年已然站不稳了,身子往前栽去。 阿梦连忙伸手抱住他,跪坐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小殿下……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从小就跟人玩命,被砍两下、刺几剑又不会死,你细皮嫩肉脆骨头的,给我挡什么挡啊?” 无争疼得脸白了,原本觉着自己疼的快死了,听到阿梦这样说,忽然都被她逗笑了。 一笑又牵动了伤口。 更疼了。 疼得要命。 “阿月,你别哭了……”无争的嗓音很轻,“若是非哭不可,那就别说这些话,我本来也不是很疼,你在这种时候逗、逗我笑,我真的要疼死了。” “谁让你笑的?有什么好笑的?”阿梦这一整天都看着小殿下哭,不哭的时候就一直沉默。 这临了临了,看着快死了,他反倒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早死早投胎是占了什么大便宜的好事吗? “其实,我要是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无争忽然说:“父皇不喜我已久,与母后多年不合,也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我死了,或许很多事就会变得简单……” “你放屁!”阿梦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谢皇后死得这样蹊跷,你做儿子的不为她查明真相,你在这说什么死了也好?” “我替你杀了这么多刺客,你还没给我酬金呢?你死了,我跟谁要去?” “我从来不给人白干活的,你要是开了这个先例,害我以后在江湖上被人耻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阿梦一连说了好几句,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完全是吼出来的。 无争原本都受伤过重,意识逐渐模糊,眼睛都快合上了,愣是被她吼得再次清醒过来。 “阿月……”少年轻声喊她。 “你不是跟我说人性本善吗?你若是死了,让我去哪里看?”阿梦撕下袖子堵住少年的伤口,咬牙跟他说:“这世上多的是恶人,我自小见的都是恶,小殿下,你得活着,你活着,我才相信这世上还有善。” 周遭还活着的刺客们想着两人说话的机会,围上来一起出手。 谁知阿梦忽然站了起来,她把少年扶起来,往背上一扛,从边上扯了一块白纱,将少年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她双手持剑,左右开弓,一路把围上来的刺客削飞出去,杀出了一条血路。 皇后宫里血迹横流。 阿梦带着少年闯出这道宫门。 外面等着他们的,是更多的持刀禁卫。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 “刺客劫持了殿下!” “杀刺客,救殿下!” 这些人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真正的刺客没人管。 真正救了小殿下的阿梦却被围杀。 禁卫们冲杀上来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阿梦跟少年说:“这一幕,让我忽然想起有出戏叫做窦娥冤,传说民间若有奇冤大冤,便会六月飞雪……咱们这虽然是十二月,但此刻下雪,真是颇为应景。” 无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哑声道:“倒也不必应这种景……” 禁卫们没给他两多说几句的时间,黑压压一大片人就杀了过来。 阿梦的双手剑挥的只剩些许剑影。 无争看都看不清,只瞧见身侧不断有禁卫倒下。 “阿月。”他喊了阿梦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把我放下,一个人还好走些,我到底是当朝的大殿下,他们不会杀我的……” “不会杀你?”阿梦有时候觉得少年总把她当成小孩子。 明明她比这小殿下还大一岁。 “你就算想让我一个人逃走,也要编个可信点的理由吧?”阿梦一边挥剑,一边道:“那么多刺客在里头闹翻了天,这些人都不管,咱们刚杀出来,他们就出手了,这明摆着就是要你死!” 楚梦刚要骂狗皇帝,几十个禁卫联手一张铁钉罗网就罩了下来。 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 若要低头避开,她背着的少年就要遭殃。 阿梦咬紧牙关,双剑齐挡,去挑那罗网,四周的禁卫趁机一拥而上。 这样一来,非把他两扎成刺猬不可。 阿梦劈开了罗帐,带着少年一跃而起,踩着禁卫们的头上了屋檐。 可她只剩这么一点力气,也只够上屋檐的了。 殿阙巍峨,宫墙深深。 阿梦背着无争,站在这高处,尽可能地挺直了背,让他看得远一些。 她低声问:“你怎么不骗我给你断后,你先跑呢?” 少年愕然,他完全没想过这事。 阿梦又道:“但凡你拿我挡个刀,做下护盾,我就可以一气之下丢下你跑了,说不定临走前还会给你一剑,让你死个痛快。” 无争越发无言以对:“……” “现在怎么办?我丢不下你,又杀不动了……”阿梦像是问他,更像是问自己,“跑也跑不快?” 无争哑声说:“你把我放下……” “怎么办啊,小殿下?”阿梦苦恼了许久,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么喜欢你,要是这次咱们能活下来,你可得以身相许了。” 无争身上的血流到了阿梦身上。 把她的衣裳都染红了。 “好……好。”少年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了,但还是尽量大声地回应她。 雪花不断地落下来。 落在少女眉心,落在少年唇间。 下面的禁卫们搭梯杀了上来,打了几个回合,瓦碎檐毁,忽然有个穿着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杀了出来。 这人犹如天外仙人一般翩然而来,手中浮尘一扫,便将围杀两人的禁卫们扫下屋檐去。 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 而后,有几十个身穿道袍的年轻弟子随之而来,持剑布阵,对上所有人。 人数虽不多,却足以让这些宫中禁卫心生忌惮。 “贫道,灵云观张静玄。”那白胡子老头立在屋檐上,朝底下的宫中禁卫们淡淡道:“请诸位转告皇上,大殿下贫道带去灵云观了。” 灵云观掌教张静玄的名头,连阿梦都听过。 禁卫们不敢造次,也不敢为难,还有就是实在拦不住这一位。 张掌教先给少年喂了一颗丹药,连带着也给了阿梦一颗,解开了两人绑着在一起早就被鲜血染红了的白纱,把少年从她身上拂开。 张掌教跟无争说谢皇后去了,她的身后事皇帝自会大办,不会在这种事上落下话柄,殿下留在京城恐性命难保,还是先走为好。 他劝道:“殿下,贫道与你母后早有约定,若她离世,便将你带去灵云观,殿下可愿……” “既是母后之意,那就有劳掌教了。”无争吃了丹药,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先跟张掌教说:“只是,我要带上阿月。” 张掌教看了看满身是血,杀气未散的少女,只说:“姑娘也先去灵云观再作打算。” 阿梦就这样,被一起带到了暮苍山灵云观。 无争伤的很重。 她也一样。 两人躺在两隔壁静室内里养伤,几日间就用了张掌教不少灵丹妙药。 少年不知道是伤口太疼,还是心里难过,都不怎么说话了。 先前在府里就一篇文章能同阿梦说上许多话,到了灵云观,阿梦找话同他说,都勉强得很。 而且这灵云观,都是牛鼻子道士,有个叫沈归一的面瘫。 每次见了阿梦,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有道士说阿梦身上杀气重,在张掌教跟前说,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小殿下身边。 阿梦饿了出去找吃的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 楼中也一直有人传信让她速速回去复命。 阿梦自从接了刺杀皇长子的任务之后,跟在少年身边扎根了似的。 再没接过别的活儿。 这次她在皇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楼主快气疯了,一天催三回,让她速归。 但阿梦前些天还能用伤的太重回不去的由头。 现在伤势渐好,不回都不行了。 更何况,这灵云观的人,也不似小殿下那般好脾气,一个个都恨不得赶她走。 要不是张掌教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一再安抚众人,脾气暴的那几个只怕早就拿大扫把赶人了。 阿梦在后山抓野鸡,想烤了个小殿下加餐,谁知在山上碰到了来抓她回去的如意楼杀手们。 她说烤完这只野鸡就跟他们回去。 杀手们都不肯。 阿梦只得撸起袖子跟他们大打了一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