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戒的最后一日,阿娘说她要去斋饭堂帮忙以报那天大师出手相助之恩。 临走前她叮嘱我哪都不要去,当心又碰到那天的事。 百无聊赖的我跷着腿躺在床上看经书,没一会儿便觉得困倦起来,不由得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大殿里,里面的佛像我从未在任何一家寺庙见过。 别的佛像或慈祥或庄严,有的手持净瓶,抑或是手捻莲花。 哪像这座佛像,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二十一世纪著名的黄色小滑稽表情包。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中指朝天竖起,他在挑衅老天爷吗? 更更过分的是,他的大殿乃我平生所见最大。 更更更过分的是他的金身竟然真的是用黄金铸造的,头顶还带了块饺子皮,饺子皮上有宝石! 11. 「吱嘎——」 有人开门进来了,我赶忙闭上眼装睡。 我感到有双腿停在了我的身旁,接着便不动了。 良久,来人开了口,不出我的意料,果然是沈随安。 「别装了,我下药的计量自己有数,你早在我进来前就该醒了。幼幼!」 我装不下去了,直接站了起来。 「大人真是好生小气,我不过上次唤错了你的称呼,你就把我掳了来? 「还是说你和前儿的贵太太一样犯有疯病,也要到处认女儿?你别说,你还真能生出我这个年纪的女儿,我正好缺个有钱有势的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面人举到了我的面前。 面人的颜料已经褪色,身上的裂纹像张牙舞爪的蜈蚣脚,但我还是认出,这是我前世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让师傅捏出来的小像。 「咦——哪里来的这么丑的面人!」 我嫌弃地挥手,故意把面人打掉在地上,脆弱的面人瞬间分崩离析。 沈随安慌张地跪下去捡面人的四肢,却被我不小心全踩成了粉末。 他就那样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幼幼,觉慧大师说你投生在了这具身体上,我知道你就是幼幼。你原谅我,我求你原谅我。 「我那时年少,性子别扭,再加上记恨被你哥哥抢走了曾经的心上人,对你做了太多畜生不如的事,我该打!」 他突然就抡起了巴掌,对着自己左右开弓。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可笑的行径,并不想理会,却又怕坐实了自己的身份,只能装作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我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哪!官爷中邪啦!不好啦!官爷中邪啦!」 外面响起忙乱的脚步声,一群下人冲了进来,见到沈随安如此模样全都愣在了当地。 我则趁机夺门而出,身后还传来沈随安的嘶喊。 「幼幼,我是真的心悦你啊!只是我发现得太迟了,太后赐的绝子药也是我主动喝下去的,谁让我没有护住你呢!」 我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都死翘翘多少年了,一个个现在跑来哭丧,生前不孝,娘死哭孝,鬼都得翻白眼! 全都该接受滑稽大佛的鄙视! 真是晦气,我得快点带娘亲离开。 12. 回到家的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滑稽大佛对我竖着中指。 我感觉受到了藐视,正欲上前与他掰扯,他又缓缓收回了中指,举起了大拇指…… 梦醒后我怅然若失,总感觉自己的两次重生有蹊跷,似是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科举考试转瞬而过,我没想到哥哥如此有本事,竟然打马游街做了风光的状元郎。 此次科举选举出来的人才极多,皇帝一高兴,特命家人在京城的举子携家人入宫参加琼林宴。 宴会规模极大,朝廷的老中青三代会聚一堂,再加上新晋天子门生们,让前来赴宴的女眷们应接不暇。 皇帝和皇后端坐高位,下首各色宫妃美人围绕,我看到李杳杳的嘴角垂下来了,皇帝倒是红光满面。 我早就知道做皇帝的人必然会有庞大的后宫,就算为了前朝安稳,也得做到雨露均沾,不可偏宠。 只是不知午夜梦回时李杳杳可曾后悔没有选择深情专一的男二呢? 我有些憋闷,同家人打了招呼便让宫女领我出去透气。 七拐八绕间我察觉到了不对,但来不及了,沈随安已经挤在了我眼前。 我本想像看到其他官员一样对他行礼,然后再擦肩而过,没想到他却直接上前抓住了我的手。 「幼幼,我会向陛下请旨赐婚,十年前的错误该纠正过来。」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我却感到毛骨悚然,我尖叫着想要挣脱他,他却抓得越紧。 「还请国公爷放了舍妹,您身为长辈,小妹若是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 哥哥来了!我赶忙呼救: 「哥,打他!救我!」 「好!」 哥哥果真卷起了袖子,沈随安大概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状元竟然敢揍国公爷,拳头打过来时他也没还手,我就这样轻易挣脱了出来。 「呵呵呵……」 沈随安突然弯腰笑得抽搐起来: 「哥哥?幼幼,你的哥哥在龙椅上坐着呢!」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沈随安竟还想夺走我的家人! 「你闭嘴!攀扯皇家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沈随安却不理我,自顾自地说着。 「状元郎,你大概想不到吧!令妹这具皮囊里早就换了芯子,不信你去问觉慧大师,他可是未来佛的弟子。现在的孔幼娘不是孔幼娘,她是已故的福安公主,皇上的亲妹妹!」 我涨红了脸,小心地去看哥哥的脸色,谁知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又给了我一个爆栗,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就不难过吗?你的亲妹妹不在了。」 身后的沈随安不死心,还在挑拨。 哥哥终于说话了。 「她一直都是我的妹妹,只有我知道她的眼光一直不大好。」 哥哥低头与我额头相触:「你说是吧?葡萄。」 14. 回忆纷至沓来,差点将我砸晕在地。 灰暗潮湿的雨天。 趴着蜗牛的墓碑。 青涩的少年倔强地握紧了只到他膝盖的小女孩的手…… 穿着黑色衣服前来参加葬礼的大人纷纷摇头叹息。 「可怜呀,大人全被山洪卷走遇了难,这两个小的一个在学校,一个在医院,躲过了一劫,以后怎么活……」 「小的这个还有只眼睛先天残疾看不见,都没人愿意收养的,澄子又不愿意丢下妹妹,说什么长兄如父,要自己拉扯妹妹呢!」 …… 少年打着赤膊,背上已经被骄阳晒得脱了皮,他在葡萄架下穿梭,剪下一串紫莹莹的葡萄冲吃着雪糕打着伞的小女孩笑。 「葡萄乖,你看爸妈都在保佑我们,今年的葡萄收成好,哥哥马上就能带葡萄去做手术了,还能给街道和区委一直帮我们的叔叔阿姨们送点。」 …… 我茫然地站在一座大厅里,厅里响着哀乐,菊花和白布摆成的台子上少年在黑白照片里笑得张扬。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只能仰头看着他们的膝盖,还有人拿着相机不停地拍我。 「本台报道,十九岁少年黄澄子利用暑假在工地做工,不幸被钢筋砸穿身体,抢救无效死亡。死前在医院立下遗嘱,将其眼角膜捐给妹妹,赔偿款由相关部门保管按月发放给其妹妹。据悉,黄澄子兄妹二人父母早已过世,兄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