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 我爸一筹莫展,问我:「小妤,奶奶临死前,真把她所有本事教你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 忽地有人按住我,我抬头,茫然中听见我爸坚毅的声音: 「奶奶死掉的事没人知道。」 「我们家今后只能靠你了。」 9 到家后,爸爸叫齐了所有人,一大家子破天荒地将我围了起来。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弟弟还小,妹妹还不懂事,但家里的担子总得有人挑。 妈妈语重心长: 「小妤,奶奶生前最看重你,你如今十二岁,正是学东西最快的年纪。」 爸爸低声下气: 「是啊小妤,爸爸知道读书是好,但传承奶奶的衣钵更重要啊!」 他踹了一脚蹲在旁边玩积木的弟弟:「快,给你姐姐磕个头!」 弟弟像个皮球似的滚到我脚边,懵懵懂懂地给我磕起了头。 我爸朝另一处厉声喝道,「还有你!」 妹妹不想被踹,也冲过来朝我咚咚咚磕个不停。 弟弟妹妹轮番给我磕头,这实在太触目惊心了,原本一肚子拒绝的话,也只能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这时,我手心传来湿湿滑滑的触感,我低头一看:正是奶奶让我养大的小花蛇! 可我分明将它丢在了送葬的路上! 也不知它是怎么回来的,此刻泥不溜秋地攀住我的指尖,死活不肯撒开! 10 晚上,我拉开奶奶生前使用的抽屉,捯饬出一堆奇门用具。 结合奶奶教我的口诀,尝试着给自己算了一卦。 算完,我背后冷汗淋漓,这才知道奶奶为何会绝望地吐血! 我果真活不过十八岁! 这和我奶奶算得一模一样! 奶奶说过解卦要动因果,道行浅的必遭反噬。 所以,临死前她一边绝望地说着都是命,逃不过!一边又不肯放弃,拼了命也要给我解卦。 解了卦,她才告诉我: 「你十八岁前必须离家!」 「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我看着给自己卜出来的死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奶奶教我的,我一字不落全记下来了。 11 三年后。 我从倚仗奶奶名望的老太孙女,变成了小妤师父,再如今成为他们口中的:妤仙。 于是,我们家里的日子又好了起来。 弟弟上了贵族学校。 妹妹跟着每课时几万块的钢琴老师学才艺。 唯独我,天天点香请神,给人算卦,成了陀螺般的赚钱工具人。 除此之外,我一边细心照顾着小花蛇,一边又算计着怎么才能将它丢掉。 我假借带它出去春游,然后「一不小心」将它滑入池塘。 可惜一到晚上,它又找回来,再次钻入被窝将我缠住。 这种「不小心丢失」的次数多了,它便起了戒心,从此再不肯与我出门。 直到我看见有人炼蛊,心生一计! 将还在熟睡的小花蛇,一把丢进那炼蛊人的毒虫箱里! 由于我动作太快,连炼蛊人都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问我:「你刚才丢的是小花?!」 村里人人都知道,我有一条性格温顺的小花蛇。 小的时候它缠绕在我指尖,如今它大了,指尖缠不住了,改缠我胳膊了。 可以说,小花是村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 炼蛊人不敢置信,他企图打开盖子将它救出来,却又忌惮里面正在厮杀的毒虫,只得无奈地看着我: 「你可知这里关了百来种凶猛毒物?!」 「这样丢进去,它哪里还有活路!」 没有活路? 我心头狂喜! 12 毒虫箱瞬间如天崩地裂般摇晃起来! 可这一刹那,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 只要小花一死,那么我奶奶口中忌惮的千年妖物,也将不复存在! 「这么快就不动了?!」 炼蛊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虫箱,没等我凑过去,他就一屁股跌坐在地,嘴里不停重复着:「它,它……」 「我瞧瞧!」 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探入脑袋的瞬间,一抹狠厉的绿光刺得我两眼发晕! 小花蛇再不是我熟悉的模样了。 它满身血污地立在毒虫的残骸中,仿若傲然群雄。 奈何我一靠近,它就朝我龇牙吐信子,一副气炸了的模样…… 13 「蛊王!」 「炼成了!」 炼蛊人求我将小花卖给他: 「我炼蛊不是害人,蛊王还可以解蛊!你要多少钱,把它给我吧!」 可我哪里还敢当着小花蛇的面再做这样的事。 它虽不会说话,可我知道它心思灵着呢! 我只得推脱了炼蛊人的请求。 从这日起,小花蛇看我的神情就变了。 它不再缠着我,亦不再吃喝,就连我给它抓的兔子也没兴趣了。 我倒是乐得清净。 算算日子,距离十八岁也没几年了。 我得给自己多攒些钱财,以备今后离开家,日子能好过些。 一个月后。 我看见屋子里多了条蛇! 那是一条浑身通透,不掺杂一丝杂纹的小白蛇! 而原先那条小花蛇,却死气沉沉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才忽然想起—— 它这个月不吃不喝,莫非在蜕皮? 嘶嘶嘶的声音萦绕在我脚边,熟悉的触感再次攀上我的小腿。 这一回,它的力气显著变强,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直至将我缠出青色瘀痕,才肯放开。 14 春去夏来。 它生得越发白嫩,皮肤又滑又凉,圆圆的脑袋润如白玉。 燥热难挨的盛夏,偶尔停电的夜晚,我就把它当成凉手宝,盘在腰上消暑。 为了犒劳它,我送了它漂亮的笼子,粉色的干草,还给它买了个蝴蝶结做装扮。 它极讨厌粉色的东西,死活不肯要。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灵机一动,吹蹩脚的驯蛇口哨。 一开始我没什么信心。 但发现百试百灵后,它就索性任我摆布了。 15 时隔多年,我爸再次叫齐了一大家子,将我围了起来: 「爸爸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所以想帮你。」 「你看,现在政策好了,隔壁村有人办厂,听说每年能赚个好几千万呢!老爸找你要点,也试试。」 胳膊上的白蛇将我缠了缠,我明显感觉出它的烦躁。 「妤妤,妈也觉得可以,等你爸发达了,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也舒舒服服生个孩子,享受享受好日子。」 我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妈!我才十七岁!嫁什么人!」 「好好好,我家妤妤长大了,漂亮了,也会害羞了!」妈妈亲昵地揽过我,目光掠过我胳膊上的白蛇,「你听妈说,妈知道你会解卦,还找到奶奶藏起来的禁术。」 「但这么多年,你只算卦,赚得是不是少了些?」 妈妈声音沉了几分: 「有人托我找你帮忙配阴婚,出价八十万!」 「还有人出价出得更高,问你能不能配蛊虫,就是那种吃下去就言听计从的……」 我背上汗毛竖起!随即打断她: 「奶奶生前不过帮人解卦,却还是遭到因果的反噬,那下场什么样你们没看到吗?」 「何况——我也不能给你们挣一辈子的钱,你和爸爸总不能一辈子泡在麻将馆里吧……」 砰——!一盏滚烫的龙井茶朝我迎面砸来。 我惊呼出声! 可随即,那茶却结结实实地砸在我妈身上,烫得她哇哇大叫。 我爸傻眼了。 他连忙起身给我妈赔不是:「瞧我,我不是冲你。」 白蛇不知何时绕到我颈前,它的蛇尾轻触过来,替我擦去溅在脸上的茶渍。 我爸觉得刚才的事有些邪门,全怪在了白蛇的头上。ᒐ 「你就是被这东西迷了心窍了!」 我妈烫得龇牙咧嘴,却仍是不忘此行的目的: 「你爸缺钱。」 「那配阴婚的事儿,我已经替你接了。」 「要是你不给配,人家说了不要钱,要命!」 16ᒑ 没等推辞,一具流光溢彩的黑色椴木棺材,即刻被人抬到了家门口。 他们将棺材盖打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躺在里面,看得出收殓师的手艺极好,将他支离破碎的肢体五官缝合得极其细致。 我妈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过头,「这死得也太惨了。」 可我深知,配阴婚本就是有违天理。 何况,有时候算出来,能与死者符合八字,死亡日期又正巧相合的姑娘,几乎没有。 我看了眼白发斑驳的中年夫妇:「请节哀。」 「不过这单我不能接。」 「你们还是抬回去吧。」 17 这一晚我睡得极其不踏实。 梦里,有个西装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