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跑了出去。 空气中的恶臭让我忍不住反胃。 我妹半个脑袋插在猪食槽里,手里还抓着一些猪食,看起来像正要往嘴里送,可惜她的嘴被缝住了。 前几天李姨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红薯,我妈很讨厌李姨,当着李姨的面把红薯踩了个稀巴烂。 我妈骂骂咧咧地打扫猪圈,觉得不解气又踢了我妹几脚,拿了个草席把我妹卷了叫我扔到山上去。 「我不敢。」我缩了缩脖子,低声说了句。 我妈立刻扬起了手想打我,停了几秒又放下了,柔声劝我,「你妹又不重,你扔到囡囡山上,回来之后妈给你吃糖。」 那糖我见过,装在玻璃罐里用彩纸包着,很漂亮。 我爸有时候晚上会背着我妈,去我妹房里呆一会,第二天我妹手里就会攥几颗那种糖。 我不想要那糖。 我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也没动。 我妈气得又要打我。 我爸这时从外面回来了,看了眼草席啥都没说,招呼我跟他一起去扔我妹。 我趁我爸不注意把自己过年的衣服给我妹换上了。ᒝ 我妹一直喜欢学我,我穿红她也要穿,我穿蓝她没有,于是她便走几十里山路去摘蓝草,把衣服染蓝,回家后换来一顿毒打。 这件衣服她想要很久了,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 约莫一个月后,我妈怀孕了。 她美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妈的肚子尖尖的,肚脐眼往外鼓,肚皮上那条线很黑。 连村口算命的陈瞎子都说是男孩。 每天都有很多人向我妈请教生子的秘方,我妈卖着关子迟迟不肯说。 直到有人提了半扇猪肉,她才磕着瓜子幽幽开口道,「针扎前胎女,下胎必生男。这可是高人告诉我的。」 「这针也是有讲究的,最好用雄黄酒泡它三天三夜。」 「扎的时候可别心软,要使劲儿,赔钱货叫得越大声,赔钱货就越不敢来投胎。下一胎可不就是儿子了。」 我爸也高兴得把过年的酒都搬了出来,他一喝多就开始说胡话,说自己家以前是王公贵族,要不是皇帝被砍头了,现在保不准是个王爷,哪会当劳什子的庄稼汉。 我妈心情好,拉着我的手问她肚子里的是不是弟弟。 在这种事上我妈很看重我的看法。 我刚出生时,李姨说我命格很好,会旺身边的人,想出钱买我,我妈当然不同意,把她骂走了。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相信李姨的的,对我不像对我妹那样随意打骂。 后来我爸上山不小心掉进猎户的陷阱,那坑足足有三米,要不是我偶然经过,我爸肯定就没命了。再后来遇上旱灾,全村人都没啥收成,只有我们家收成最好。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我爸我奶笃定了我就是福星。 我点了点头,我妈满意地往我手上塞了个红薯。 我看着手里的红薯就想到了我妹,鼻子酸酸的。 她死前都在喊饿。 我妹生前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她在下面还在受罪。 晚上等我爸妈都睡下了,我偷跑到村口去给我妹烧纸钱,又把藏在衣服里的白米饭放在路边,插上三炷香,敲着碗边叫她来吃饭、拿钱。 2 第二天一早,我爸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几只兔子,他说今天走了大运了,几只瞎眼的兔子突然蹿到他面前赖着不走。 他一下全给打死了,提回来给我妈补身子。 我奶给拦下了,说孕妇不能吃兔子。 我妈死死盯着那几只兔子,直流口水,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扑上去了,可惜她不敢违抗我奶的话。 我爸把兔子交给我,让我抹了盐挂起来。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我后面。 「给我一只。」我妈从我手里抢过一只兔子,恶狠狠地威胁我,「别告诉你奶和你爸。」 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我也不敢问,兴许是怀孕影响的。 随着月份的增大,我妈的饭量越来越大,肚子也越来越大。 才两个多月,肚子就大得像快要临盆的产妇。 她掀开衣服让我去摸她的肚子,满脸期待地问我,「你看看弟弟长得好不好。」 她的肚子被撑得变了形,不正常的大,我的手摸在上面感觉和她腹中的胎儿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皮。 我妈还浑然不觉,乐呵呵地摸自己的肚子,给他唱摇篮曲。 门外传来我奶的咒骂声,「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娘的鸡!」 我低头瞟到我妈的床单上沾着几滴血,床下还有些毛绒绒的东西。 我妈阴恻恻的一个眼神朝我打过来我。 我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安安你去给妈找点吃的,妈好饿。」我妈抓着我的手对我说道。 她的手瘦得像枯树枝,弯弯曲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爬满手臂。 就好像这些天吃的东西都被肚子里的「弟弟」吸收了一样。 我妹死后,洗衣服的活就交到了我身上。 我端着衣服去了河边。 李姨也在河边和我们村的媒婆说些什么。 这个媒婆和一般媒婆可不一样,是专门做死人媒的。 李姨苦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媒婆给她儿子说的媒。 「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把她好好安葬吧,费用我来出。」李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红票子塞到媒婆手里,刚一转身就看见我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大步向我走来,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又掏出几块糕点给我,「安安好久没看到你了。」 李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小时候我经常偷跑到她家里玩,她会教我认字,让我在她的书房看书,给我吃各种小点心。 她也很有本事,一碗白米可测吉凶,听说以前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儿子去世后就没再干了,经常为村子做善事,说是为儿子积德。 「你们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姨突然一脸严肃地问我。 我将我妹的事和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她连叹了几口气,「作孽呀!作孽呀!这么好的女娃,可惜了。」 「兔子拦路,必有大灾呀,唉……」 「你妈这一胎也不简单,我估摸着是你妹妹投到你妈肚子里去了。」 「这胎煞得很呀。保不准会害了你全家。」 李姨把我带回了她家。 又准备了一碗白米和一碗清水,她端坐在碗旁,将手插入米中,而后抓起一把扬入清水中。 水面漂着一部分米粒,其余的米在碗底杂乱地散落着。 李姨脸色越来越差,一脸严肃地拉起我的袖子,检查我手腕上的那块玉牌,「你妹妹成凶煞了,半个月之后就是你妹回煞的日子。」 「你记得要在那一晚躲好,谁也不要告诉,谁也不要相信,听到鸡叫你才能出来。这玉牌你一定戴好,不能摘下来,关键时候它能救你一命。」 我听得脊背发凉,这些天的怪事总算有了解释。 看着李姨的脸,我的鼻子一酸。 我要是李姨的孩子就好了。 3 天刚黑,我从李姨家出来往回走。 还没走近就看见我家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 「江家媳妇儿生了。」 「才两个月就生了?」 「什么才两个月!看那肚子,我还以为八九个月。」 「听说他们家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 产婆苍白着脸,从我妈房里连滚带爬地出来了。 众人好奇地拉着产婆想问个究竟。 产婆好像被吓破了胆,裤子湿了一大片,甩开拉着她的袖子的手跑了。 我爸黑着脸把围观的人驱散了。 只有一个戒疤和尚看了我家很久才走。 他穿的很是怪异,黄色的僧袍外披了件青色的道袍,左手拿着金钵,腰间却别着把拂尘,显得不伦不类的,颇有股疯劲儿。 发现我在看他,他也转过头朝我做了个揖。 「安安快进来。」我爸朝我喊道。 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哆嗦。 我妈生了。 怀胎三月,生了个会动的肉块。 那肉块发着腥臭,像虫子蠕动前进,爬行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滩黑红的液体。 我妈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 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脸上尽是癫狂的神态。 「我的乖儿子,我的乖儿子哟。」她抱着那肉块亲了几口,又举着给我爸看,「快看我们的乖儿子,他多可爱呀。我有用的,你别不要我。」 我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