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个多月,肚子就大得像快要临盆的产妇。 她掀开衣服让我去摸她的肚子,满脸期待地问我,「你看看弟弟长得好不好。」 她的肚子被撑得变了形,不正常的大,我的手摸在上面感觉和她腹中的胎儿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皮。 我妈还浑然不觉,乐呵呵地摸自己的肚子,给他唱摇篮曲。 门外传来我奶的咒骂声,「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娘的鸡!」 我低头瞟到我妈的床单上沾着几滴血,床下还有些毛绒绒的东西。 我妈阴恻恻的一个眼神朝我打过来我。 我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安安你去给妈找点吃的,妈好饿。」我妈抓着我的手对我说道。 她的手瘦得像枯树枝,弯弯曲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爬满手臂。 就好像这些天吃的东西都被肚子里的「弟弟」吸收了一样。 我妹死后,洗衣服的活就交到了我身上。 我端着衣服去了河边。 李姨也在河边和我们村的媒婆说些什么。 这个媒婆和一般媒婆可不一样,是专门做死人媒的。 李姨苦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媒婆给她儿子说的媒。 「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把她好好安葬吧,费用我来出。」李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红票子塞到媒婆手里,刚一转身就看见我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大步向我走来,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又掏出几块糕点给我,「安安好久没看到你了。」 李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小时候我经常偷跑到她家里玩,她会教我认字,让我在她的书房看书,给我吃各种小点心。 她也很有本事,一碗白米可测吉凶,听说以前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儿子去世后就没再干了,经常为村子做善事,说是为儿子积德。 「你们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姨突然一脸严肃地问我。 我将我妹的事和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她连叹了几口气,「作孽呀!作孽呀!这么好的女娃,可惜了。」 「兔子拦路,必有大灾呀,唉……」 「你妈这一胎也不简单,我估摸着是你妹妹投到你妈肚子里去了。」 「这胎煞得很呀。保不准会害了你全家。」 李姨把我带回了她家。 又准备了一碗白米和一碗清水,她端坐在碗旁,将手插入米中,而后抓起一把扬入清水中。 水面漂着一部分米粒,其余的米在碗底杂乱地散落着。 李姨脸色越来越差,一脸严肃地拉起我的袖子,检查我手腕上的那块玉牌,「你妹妹成凶煞了,半个月之后就是你妹回煞的日子。」 「你记得要在那一晚躲好,谁也不要告诉,谁也不要相信,听到鸡叫你才能出来。这玉牌你一定戴好,不能摘下来,关键时候它能救你一命。」 我听得脊背发凉,这些天的怪事总算有了解释。 看着李姨的脸,我的鼻子一酸。 我要是李姨的孩子就好了。 3 天刚黑,我从李姨家出来往回走。 还没走近就看见我家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 「江家媳妇儿生了。」 「才两个月就生了?」 「什么才两个月!看那肚子,我还以为八九个月。」 「听说他们家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 产婆苍白着脸,从我妈房里连滚带爬地出来了。 众人好奇地拉着产婆想问个究竟。 产婆好像被吓破了胆,裤子湿了一大片,甩开拉着她的袖子的手跑了。 我爸黑着脸把围观的人驱散了。 只有一个戒疤和尚看了我家很久才走。 他穿的很是怪异,黄色的僧袍外披了件青色的道袍,左手拿着金钵,腰间却别着把拂尘,显得不伦不类的,颇有股疯劲儿。 发现我在看他,他也转过头朝我做了个揖。 「安安快进来。」我爸朝我喊道。 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哆嗦。 我妈生了。 怀胎三月,生了个会动的肉块。 那肉块发着腥臭,像虫子蠕动前进,爬行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滩黑红的液体。 我妈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 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脸上尽是癫狂的神态。 「我的乖儿子,我的乖儿子哟。」她抱着那肉块亲了几口,又举着给我爸看,「快看我们的乖儿子,他多可爱呀。我有用的,你别不要我。」 我奶吓得退了好几步,拍着自己的心口骂我妈,「该死的,吃了我那么多好吃的,就生出来这么个鬼东西!」 「我那十六个南瓜哟,太可惜了。」 我妈怀孕那两个月吃了我奶十六个南瓜。 我爸举着棍子把那肉块挑起,又狠狠摔在地上,打了好几棍子。 直到它再也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隐隐约约中我好像在那肉块中看到了我妹的脸。 4 生了那诡异的肉块后,我妈就不行了,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只能偶尔得到一碗稀米粥。 她的肚子像被撑松的气球,松松垮垮地搭腰上,收不回去。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布满血丝,她死死掐住我的手问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可不能死,我还没有回家呢。」 「你去给你爸你奶说我还有用,我还能给他们家生儿子。」 我想到今早在饭桌上听到我奶说我妈已经没用了,吃什么都是浪费,要重新给我爸找一个能生儿子的。 我贴近她的耳朵,对她轻轻地说,「你回不去了。」 听到我的话,她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嘴里叫着「妈妈救我」。 那天晚上我妹也叫了很久的「妈妈」。 今晚是我妹回煞的日子,我老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出去躲一晚。 我刚一出我妈房间,就看到我奶正死命地拍门,悲拗地喊着,「儿子你不能把妈丢下呀,妈可是对你最好的人。」 「你怎么能把门锁了?今天可是那死女子的回煞日!」 「妈会死的!」 他们俩一早就知道今天是我妹回煞的日子? 我来不及多想,看着渐黑的天色,把心一横避开我奶躲进了柴房。 夜晚很快来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阴冷的风习习吹来,我的眼皮却越来越重,脑袋也越来越沉。 直到一阵怪异的笑声将我从这浓重的睡意中吓醒。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我妈尖利的叫喊声。 我妈好像在地上打滚,乒乒乓乓地碰倒了一大堆东西。 我奶似乎也在旁边哭着求饶。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妹的笑声,她娇笑着问,「你们知道我姐我爸在哪里吗?我把弟弟招来啦,带给他们看看。」 她的声音变了调,拉得很长,又带着股阴寒的气息。 没有人回答。 我屏住了呼吸,心狂跳起来。 隔了好一会外面都没用动静,正当我要放松时,门突然响了起来。 「姐姐你在吗?快开门呀,我把弟弟带来了,你快来看呀!他很可爱的。」 木门被拍得「哐哐」直响,扬起灰尘,摇摇欲坠。 我妹的声音徒然拔高,狷戾刺耳。 我背冒冷汗,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拍了很久的门,我都要担心这门撑不了多久时,外面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壮着胆子往门口看。 窗户透过一缕白光。 天亮了。 我松了一口气,为了保险起见又在柴火堆里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