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想为陆绾擦拭额头的冷汗的,可没能抗住安神香的效用,便这么睡了过去。 秦慎小心地将布巾抽出来,弯腰替陆绾擦去了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疼出来的冷汗,目光瞥见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时,心口又是一揪,许久他才端起水碗,沾湿了帕子,轻轻润在她唇上。 当初陆绾刚昏迷的时候他照顾人的动作还很生疏,现在却已经十分熟练了,难得是有耐心,有时候甚至比秀秀都要细致。 他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湿润着陆绾的嘴唇,及至干裂的皮肤重新贴合,裂开的血口子也缓和了些他才停下,然后轻轻地握住了陆绾的手,许久都没再动弹。 他其实还想亲一亲陆绾,可他怕把人惊醒,要这么多安神香才能睡着,如果醒了,应该会很难挨吧…… 这伤如果在他身上就好了。 他眼底流露出浓郁的懊恼和疼惜来,贪婪地不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然而他是皇帝,哪怕能丢给祁砚的政务都丢给对方了,他身上也仍旧压着很多甩不开的东西。 营帐外很快就响起了说话声,是有人来请他了。 好在蔡添喜识趣,没把人放进来,也没让人高声说话,当初只是怕秀秀一个人照顾陆绾不周全,才将蔡添喜拨了过来,现在看来,他的用处远不止这些。 他又看了一眼陆绾,犹豫许久还是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手背,这才将那条胳膊放进被子里,起身打算离开。 可一低头,却瞧见秀秀动了动身体,朝他行礼,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连忙压低了手,示意秀秀不要开口。 然而秀秀也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已经撞见不少回秦慎偷偷来看陆绾了,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可后来就逐渐习惯了。 她虽然不了解两人的过往,却清楚的感觉到了秦慎态度的变化,和以前的刻薄冷漠相比,他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对陆绾的照料亲力亲为,对她的怜惜也浓郁得仿佛要凝成实质一样。 他还时常像刚才那般亲吻陆绾,有时候是指尖,有时候是手背,看起来很克制,却充满爱意。 秀秀忍不住想,要是皇上能一直这么对陆绾好,那陆绾会不会留在宫里呢? 可这种事谁都没办法保证,所以她也什么都不敢说。 对秀秀的心思秦慎一无所知,只觉得这丫头还有些眼力见,照顾人也尽心,不枉陆绾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他本想称赞两句,可怕吵醒陆绾,便只是沉默地走了,到了外头才瞧见来找他的人是薛京,此时正被蔡添喜抓着胳膊上下打量。 虽然入了朝,披了官服,在蔡添喜面前,他倒仍旧恭敬。 听见秦慎的脚步声响起,两人这才止住了话头,垂手恭敬候着。 “怎么了?” 大约是被蔡添喜嘱咐过,薛京的声音压得很低:“臣刚接到一点荀家的消息。” 他只说了个半截,蔡添喜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退到远处替他们盯着人,薛京这才开口:“臣按照皇上的吩咐,借查案之际铺下了网,今天初见成效,太后最近借荀家与不少宗亲走动过。” 太后不安分在秦慎意料之中,早先她是打算力捧齐王的,齐王倒台她才将晋王养在膝下,这些年她看似深居简出,可将皇子记在名下,给他嫡出的身份,本就是一种挑衅。 “继续盯着,朕……” 他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忽然一阵混乱,苏合慌张跑过来:“皇上,不好了,悦嫔娘娘出事了!” 第141章一哭二闹三上吊 秦慎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他一个皇帝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是谁给这丫头的胆子,敢在这里喧哗? 万一吵醒了陆绾,她担得起责吗? “让她闭嘴!” 薛京立刻应声,一个纵身上前,将奔跑着呼喊的苏合压在了地上,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苏合满脸惊恐,呜呜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薛京声音冷淡:“不要命了你就继续喊。” 苏合对薛京的认识还停留在德春身上,可只凭这一点就足够震慑她了,她摇头求饶,再没敢发出声音。 “小点声,别吵醒了不该醒的人。” 薛京警告一句才将她放开,顺手接上了她的下巴。 苏合立刻跪倒在地:“皇上,奴婢不是有意惊扰,是悦嫔娘娘,奴婢把您的话转述之后,她气得说要自缢,这会儿都拿着绳子往树上系了,看起来是认真的,所以奴婢才来报信,她还说,还说……”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低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 秦慎一猜就知道没好话,他眼神冷下去:“还说什么了?” 苏合一哆嗦:“还说,说您今天不肯见她,她就让您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她似是也知道这话有威胁之嫌,连忙替萧宝宝找补了一句:“娘娘就是委屈,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秦慎却是硬生生被这句话气笑了,委屈?陆绾现在连说句话都没力气,萧宝宝一个被救了还不肯道谢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委屈?! 还敢让人来传话威胁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什么叫君臣? “上吊是吧?让朕见不到她是吧?” 他咬牙切齿的开口,声音里透着不详的味道,听得蔡添喜和苏合都低下了头。 “既然这么想闹,朕就让她闹个够,薛京!” 薛京连忙应声:“臣在。” 秦慎冷冷看了眼远处已经闹起来的人群:“你去,亲自看着她把脖子套进去。” 薛京听得心里一跳,却没有丝毫犹豫:“是。” 苏合脸色瞬间惨白,皇上这是真的要赐死自家主子吗?虽然萧宝宝愚蠢任性了些,可对宫人着实不错,就这么死了…… 她砰砰磕头:“皇上恕罪,娘娘无心的,您饶了她吧,饶了她吧……” 秦慎却是转身就走,只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薛京。 薛京会意,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秦慎虽然恼怒萧宝宝这种时候还胡闹,可也没想过真的要她的命。 也是,世家们刚刚伤筋动骨,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对后妃小惩大诫可以,若是真的责罚难免会生波澜。 如此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等秦慎不见了影子,他才看向苏合:“姑娘,请前面引路吧。” 苏合苍白着脸,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薛京一皱眉,不大客气的抓着胳膊将人提了起来,大约是他最近刑讯人太多,一时收不住力气,苏合娇弱的身体没能抗住,一声惨叫破口而出。 薛京眉心跳了跳,刚才蔡添喜嘱咐的仔细,说现在陆绾姑娘的身份有些微妙,而且伤的很重,休养期间最经不得吵闹。 他在乾元宫的时候没少受陆绾照顾,脚上穿的靴子还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对苏合这般三番五次惊扰陆绾的人自然而然生了些恼怒。 他呵斥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陆绾的营帐,却不防备瞧见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有些眼熟,是跟在陆绾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秀秀。 薛京下意识扯了下衣摆,官服可不是内侍服,万一再被这丫头弄上了鼻涕眼泪,他就得忍着嫌弃自己洗了。 然而秀秀没看出来他的抗拒,见是他还很高兴,眼睛刷的就亮了:“德春公公!” 她小小地欢呼一声,跑过来朝薛京道谢:“上回你救了我,我还没道谢呢。” 薛京警惕的后退一步:“不用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对了,我现在叫薛京。” 秀秀很是捧场,满脸惊叹:“真好听。” 薛京:“……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别叫我德……” “对了德春公公,”秀秀忽然一拍巴掌,“我刚熬了补汤,你喝一点吧,就当是我感谢你了。” “不用了,我还有差……” 秀秀已经转身跑走了,薛京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扭头看向蔡添喜:“干爹,你和她说我先……” “别乱叫,”蔡添喜瞪他一眼,“你现在是入朝为官的人,让人听见像什么话?” 薛京又是一噎,这次心里却多了几分无奈,认一个太监当干爹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前他也是内侍,旁人见怪不怪,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然而—— “人不能忘本,我是干爹养大的,叫了这么多年的干爹,那就是一辈子了,等您老了,我还得把您接出去,养老送终呢。” 蔡添喜好半晌没吭声,等到秀秀端了碗出来他才低着头捋了捋拂尘:“你过好你的日子就成了,朝堂不是宫里,我一把老骨头,帮不上你了,你要万事小心。” “我都明白。” “汤来了,德春公公快尝尝。” 薛京回神,脑袋有些疼,一和蔡添喜说话就把秀秀这茬忘了,现在汤端到跟前了,喝还是不喝? 不对,他是不是应该先纠正秀秀的叫法? 他有些犹豫不决,可这看在秀秀眼里,就成了不好意思,以前他行事有些木讷,同在一个屋檐下,秀秀多少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