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后边的随从,温声问道:“今日我不在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风千面支支吾吾地说:“晏公子去了一趟天牢,张紫燕就死了……” 他甚至不敢确切地说那人就是晏峯杀的。 但是今天进过关押张小姐那件牢房的人只有晏峯一个,且其他几个受刑更重的张家人都还剩半条命在,只有张紫燕死了,想找个由头说是有人怕被张家牵连才杀人灭口都不行。 张裕丰都还活着,灭口也灭不着张紫燕啊。 谢无争闻言,眸色一下子凝重许多,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又低声吩咐风千面,“去把尸体好生安葬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风千面低声应:“是。” 谢无争快步入府,直接去了晏峯这两日住的那间厢房。 谢无争推门进去的时候,晏峯正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黑白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晏峯听到人来,头也没抬,只语调如常地道:“你来了。” 倒像是静候已久的模样。 谢无争微微皱眉,走上前去,“你伤的那么重,还去天牢去做什么?” 晏峯手中黑子轻轻落下,盘中白子败局已定。 他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谢无争,眸色幽暗莫名,“风千面应当已经告诉你了,但你既然来问我,我也不介意再回答一遍。” 晏峯语调森然:“我去天牢杀了一个人。” 谢无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浮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沉声道:“孤云,你……张紫燕已经难逃罪责,你何必要亲手杀她?” 晏峯薄唇轻勾,缓缓道:“人我已经杀了,你要将我绳之以法吗,殿下?” “我……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无争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三年前母后辞世后,便被灵云观的掌教从皇宫接到了山中,某日在灵云观后山第一次见到恍若谪仙的晏孤云,简直惊若天人。 后问掌教真人此人来历,掌教真人一脸惋惜地说这位晏公子少时遇险,被一个练邪门歪道的绝世高手在走火入魔的时候强行输了几十年的内力,虽侥幸不死,却日日被体内流窜难以控制的内力折磨地生不如死,自此心性大变,嗜血、好杀戮。 高人们唯恐他在外掀起滔天大祸,这才将他留在观中,让几位功力深厚的师叔合力为他压制内力,授他寒冰诀,携他向道。 可哪怕后来晏孤云出尘绝世不然纤尘的模样,他们仍旧不怎么放心,常常忧虑若是一步踏错就会前功尽弃。 后来几位师叔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千万不要和晏孤云走的太近,谢无争都没太当回事。 但他现在看晏孤云这模样,忽然发现掌教和师叔们担心的不无道理。 武夫骁勇,持刀杀十人、至多百人。 可善谋者若心怀杀戮,却是数以千计。 盘龙谷泄洪水淹安王大军是不得已为之,可晏峯这次对张紫燕下手,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谢无争思及此,皱眉道:“孤云,你心中杀意已起,无论是何缘由,都必须马上回灵云观去。” 疗伤也好,压制杀念也罢,反正就是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晏峯眸色微沉道:“不急。” 谢无争算是个极其温和的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和谁急过眼,一听这话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平和道:“涣州大局已定,你留在这里也做什么呢,孤云?” 晏峯沉默了,没接话,只默默拿了一颗墨色棋子在指尖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儿。 谢无争才再次开口问道:“为了阿嫚?” 没等后者开口。 秦嫚嫚便到了窗前,“说我什么呢?” 晏峯闻声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徒然失控,将墨色棋子捏成了粉末。 风一吹,那些粉末便飘散着落了地。 他若无其事地收手回袖,面上也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反倒是提了“阿嫚”二字的谢无争被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向窗外。 笑意盈盈的少女朝他挑了挑眉,“无争你这早晚都守在晏峯身边,夜里还亲自看顾,我却连见你一面都难,这也太叫人伤心了吧?” 顾公子在旁边嘀咕,“你也太能装了,刚才跟本公子在一块还笑的肚子疼了,一转头跟人家说什么伤心!” 秦嫚暗戳戳地抬手,在顾长安后腰上戳了一下。 后者疼的立马就闭了嘴。 “没有的事。”谢无争一见她笑就不自觉地跟着笑了笑,“只是回府之后顺路来孤云这里看看。阿嫚与顾公子今日也出府去了,如今城中景象如何啊?” “比我想的要好很多,说来,这次真的全靠大殿下坐镇涣州。”秦嫚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就瞧见了坐在窗边自顾自下棋的晏峯。 她心道:这厮好的挺快啊。 早上还得人喂药呢,这会儿就能没事儿一样坐着下棋了。 也不知道练得究竟是什么奇门功法,竟有如此神效! 谢无争被夸的有些脸红,连忙道:“哪里哪里,这次全靠有你们在,也是涣州万民一心才能共渡难关。” 几人正说着话。 有侍卫匆匆来报,“外头有人自称是顾家管事,从杭城来的,有急事来找顾公子和秦姑娘。” 顾长安奇怪道:“杭城来的?我家老太爷和你爹好的跟亲父子一样,能有什么事?” 秦嫚懒得搭这话茬,朝那侍卫道:“把人带进来吧,有劳了。” 侍卫应声去了。 不多时,就把三十多岁的李管事带回来了。 “公子、秦姑娘!”李管事一身风尘仆仆,快步跑着来的,气都没喘匀,便急声道:“老太爷让我来报信,秦爷被京城来的大人物带走了!” 第57章上京 “我爹被带走了?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秦嫚闻言都有点懵了,当即追问了几句。 秦怀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永安城的时候天天被人嘲笑讥讽都不会吵起来的那种人,同那什么大人物起冲突是不可能的。 在杭城又是住在顾家的宅子里,寻常官吏富商也为难不到他,那位京城来的大人物却能在顾老太爷跟前把人带走,究竟是为了什么,着实令人费解。 李管事道:“几天前,我家老太爷和秦爷一起去寺庙里进香,为涣州祈福,就是在庙里就遇见了那位大人物,那人不知怎的一见秦爷就冲过来拉着不肯放,非说是少年时的挚友……” 他说到这里,不免又要提一下十几年前的旧事: 秦怀山是秦家的养子,他进秦府的时候已经年近二十,听闻是乘船南下的时候整艘船的人都被水盗截下了,那时秦怀山舍身救过秦家老爷夫人的命,脑袋受伤忘了自个儿的出身来历,秦家老爷和夫人无儿无女,也感其恩德就结善缘做了一家人。 刚开始也是想法子四处打听原先的家人的,多次无果,也就作罢了。 眼看着十七年都过去了,而今世事变迁,秦怀山的相貌都变得不太像从前,反倒突然冒出一个旧时好友来。 李管事说起从前来还挺感慨,待到讲得差不多了又让秦嫚放宽心,“老太爷说那人见着秦爷的时候高兴地差点哭了,非要带他回京去认祖归宗,想来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做事难免横了些,老太爷想拦也拦不住,便让小的来涣州城告知秦姑娘一声,免得你担心。” 秦嫚听了,一颗心仍旧悬的老高,不悦道:“做事横也不是这么横的,我爹一向谨小慎微,这次被人强行带走肯定会吓得寝食难安……” 秦怀山前世是在涣州为秦嫚的案子奔走才出的事,所以她出门之前才让顾长安把人带到杭城去,为的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