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斯睿竟然笑了。 他拍拍裴泽的肩:“走,我请你喝酒。现在没人在我耳边唠叨了,我们不醉不归。” 裴泽本想说你还病着,但看着楚斯睿掩在笑容下的痛色,一句劝阻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客厅里。 楚斯睿右手拿着酒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 “裴泽你知道吗?苏锦茵真的太能唠叨了,我出去喝个酒,她能给我打十几个电话,害我被嘲笑是妻管严。” 楚斯睿仰躺在沙发上,含混地说着。 裴泽指尖夹着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此刻,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楚斯睿又抬手指着窗上挂着的几百个千纸鹤:“那里以前有个风铃,也是苏锦茵弄的,一起风就满屋子响,吵死人了。” “若瑶嫌弃,偷偷把风铃扔了,她就折了那么多千纸鹤挂在那里,丑死了。” 太阳逐渐西沉。 裴泽又点了一支烟,听着楚斯睿说着苏锦茵的那些小事。 四年时光,足够楚斯睿记住那些生活中的细节。 也足够让苏锦茵走进楚斯睿的心里。 只是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裴泽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轻声说:“斯睿,忘了吧,活得轻松点。” 逝者已逝,生者不能带着那些痛活下去。 “……她真的太啰嗦了。”楚斯睿停下讲述,转过头来看着裴泽,问道。 “阿泽,我明明那么讨厌那个女人,可现在她死了,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第十五章 楚斯睿明显已经醉了,眼底一片红色。 但是裴泽清楚,那不仅仅是酒精的缘故。 裴泽犹豫半晌,还是上前按住了楚斯睿的肩膀:“斯睿,我怕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有些事无法勉强,你还是要朝前看。” 楚斯睿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眼圈竟然慢慢红了起来。 裴泽这下是真的大惊。 他和楚斯睿从小交好,还是第一次看到楚斯睿这个模样。 楚斯睿双手捂住头,后悔在心中逐渐蔓延开。 “我原来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她明明只要我一个笑脸就会觉得开心的人。” 大约只有醉酒的时候,他才能坦然地说出真心话。 或许是因为每晚送到手边的牛奶,或许是因为无微不至的照顾,或许是因为窗前的千纸鹤,又或许是他早已习惯她的身影…… 他早就已经爱上了苏锦茵,只是不肯承认。 裴泽无言地搂在楚斯睿的肩膀上。 整整三天,楚斯睿就没出过云溪别墅。 裴泽不放心他,便只能在别墅内陪着他,听着楚斯睿慢慢说着苏锦茵的事。 情之一字,当真伤人。 大年初五,楚氏集团开始恢复上班。 楚斯睿憔悴了许多,对着镜子刮掉这几天疯长出来的胡须。 裴泽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要不你再休息两天吧。” “我没事了。”楚斯睿洗干净脸,穿上西装。 还是那副冰山的模样,却无端多了几分寂寥,看得裴泽口中发苦。 楚斯睿从裴泽身边经过时停住,抬起手和他对了一拳:“多谢。” 裴泽听出了这句“多谢”背后的深意——如果不是自己陪着他,楚斯睿未必能撑过这几天。 他勉强笑了一下,点到即止地暗示:“谢我,就快点好起来。” 楚斯睿也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车库。 …… 楚氏集团。 楚斯睿强迫自己不去想苏锦茵,处理起文件来。 临近下班,助理推门进来,神情肃穆:“楚总,上次那位谢先生又来了,说要见您。我看他一脸怒容的样子,要把他赶走吗?” 楚斯睿笔尖一顿,沉声道:“让他进来。” 助理有点担心地出去了。 没过多久,谢意就冲了进来,怒气冲冲地揪住楚斯睿的衣领:“是不是你把锦茵带走了?” 楚斯睿将他推开,慢条斯理地理好衣服:“是又如何?” 谢意看起来简直想给他两拳:“她根本不想再见到你,你连她死后的清净都不愿意给她,你还是人吗?” 这句话正好刺到了楚斯睿最隐秘的痛,他眸光一冷。 “谢先生,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和苏锦茵还没离婚,我依然是她的合法丈夫,有权处理她的身后事。” 谢意一僵。 楚斯睿自然能看出谢意眼底的憎恨,作为一个男人,他太能明白那种眼神代表什么了。 于是又慢慢补上一句:“谢先生,苏锦茵活着是我楚斯睿的妻子,死了也只能是楚家的鬼,你请回吧。” 谢意脸色一白,正要扑上来揍楚斯睿两拳,门外严阵以待的保安就冲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 楚斯睿被谢意几句话戳到心口发痛,没了工作的心思,干脆回了云溪别墅。 “我回来了。” 楚斯睿对着一室寂静喊道,然后平静地给自己做了顿饭,平静地吃完。 往后余生,他就要这样过下去了。 时针指向十一点。 楚斯睿躺在床上,茉莉花的香味隐隐约约地萦绕在鼻尖。 他侧眸看了一眼放在枕畔的骨灰盒,轻声道:“晚安。” 第十六章 谢意这一闹到底还是传到了楚父楚母的耳朵里。 过了几日,楚斯睿正在处理文件时,楚母突然推门进来。 她一脸喜色地在沙发上坐下:“斯睿,我听说苏锦茵已经死……去世了?” 见楚斯睿眉目间骤冷,楚母换了个说法。 楚斯睿心口剧痛,却只能沉默。 楚母却十分高兴的样子:“我之前还担心她贪恋楚太太的荣华不肯和你离婚,现在既然……那你和千凝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吗?” 楚斯睿有一瞬间的恍惚。 苏锦茵死了,她的婆婆却迫不及待地要找人取代她了…… 在他没有注意的那些岁月里,她又受了多少委屈呢? 楚母不满楚斯睿的走神,提高了声音:“斯睿?” 楚斯睿回过神来,却没有如楚母所愿,生硬地说:“我不会和苏千凝复合的。”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止是苏千凝,我以后也不打算再婚了。” 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妻子。 楚母一愣,还要再说,楚斯睿却已经低下头处理工作了。 她咬咬牙,不甘心地走了,高跟鞋恨不得在地毯上戳出两个洞来。 楚斯睿见门关上,打了个内线电话叫来助理,冷冷吩咐:“查清楚是谁跟老夫人嚼舌根的,不论职位,一律开除。” …… 一年后,又是除夕。 楚斯睿推掉了所有的会,也没有回楚宅,一个人呆在云溪别墅里。 陪着他的,是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一年来,他疯了一般的工作。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地从那无边的悔恨和痛意中脱身出来。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工作狂,只有楚斯睿自己知道,他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内心已经被思念蚕食了。 “这是我亲手做的,可能不是很好吃,但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若是有人这时闯进来估计会被吓一跳,一个容颜俊美无俦的男人,正在对着一个骨灰盒说话。 楚斯睿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的,他没有一张苏锦茵的照片。 以前苏锦茵也羞怯地靠过来想拍一张合照,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以至于他现在想做一张黑白照都没办法。 楚斯睿在黑夜里静静地坐了很久,久到眼前的食物热气散尽。 他慢慢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将凝成一团的面吃完了。 “新年快乐。” 黑暗里,他轻声说道。 有水滴溅在桌子上,轻响了一声,随即消失。 楚斯睿这次没有喝酒,但后半夜胃猛烈地疼了起来。 他按住肚子,冷汗不断从发上滚落。 “苏锦茵,苏锦茵……” 楚斯睿一遍遍叫着苏锦茵的名字,心口像是被利刃捅过。 当年苏锦茵痛起来也是这样的吗?最后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眼前慢慢黑了下去。 翌日,又是熟悉的医院。 楚斯睿看着一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形的裴泽,干裂的嘴唇扯起。 “阿泽,苏锦茵是不是还恨着我?为什么这么久了,她一次都没来过我梦里?” 裴泽无言以对,只能将被子再往上提了提。 楚斯睿再未和别人提过苏锦茵。 但所有人都知道,苏锦茵是楚斯睿最隐秘的禁忌。 第十七章 两年后。 一架飞机慢慢降落在机场。 楚斯睿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黑色的西服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衬得鹤立鸡群,引得周围不少女人偷偷看他。 唇角抿直,一副难以接近的冰山气质。 但当他低头去看手中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盒子时,他的神色明显的软化了下来。 “我们回家了。”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