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 他转过身,不解地看着黎初。 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条素色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青竹。 “你的手沾上墨了。”黎初轻轻执起程飞禹的右手,用手帕细细地擦着他的指尖。 她低着头,认真地擦拭着。 程飞禹怔怔地看着她,顿时心软了一片。 好一会儿,指尖上只留下了淡淡的墨印,黎初才收回手:“一会儿回去洗洗手吧。” 当她正想将手帕收回时,程飞禹将手帕扯了去。 “青竹绣的精致。”他说着就将满是墨渍的手帕塞入袖中。 黎初一愣,忙去抢:“那脏了,你若是想要,我再给你绣一块便是了。” “啪”的一声轻响,程飞禹握住那小手,低声道:“这块很好。” 两人靠的很近,几乎能感觉到互相的呼吸。 黎初有些窘迫,可是却有丝将要被遗忘的悸动。 良久,周遭异样的目光让她脸色一红,忙低下了头嗔怪道:“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我们是夫妻。”程飞禹却丝毫没有在意,眉目因为黎初的脸红温柔了很多。 好像离开了京城,他们便又回到了曾经那样平凡又简单相爱的日子。 “婉婉。”程飞禹唤了一声。 “嗯?”黎初抬起头。 他抿了抿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着。 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略显佝偻的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程飞禹的面前。 “我的琪儿啊……” 妇人伏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嚎。 临近新年,任谁看了这般景象都觉得不吉利,但妇人的声音沙哑凄厉,语气中又带着极重的委屈,让路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第四十一章 验尸 许是为官的本能,又或是想起了自己曾在这儿做县令的事,程飞禹眸色一暗,朝那妇人道:“青天白日哭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黎初忍不住看着他,微蹙的眉下的眼神满是怀念。 妇人哭哭啼啼地引来路人的围观,她抹着泪哀诉着:“我儿死的冤枉啊……” 这一句话让二人一愣。 黎初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大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许是因为得到了安慰,妇人抽泣了几声后吞吞吐吐道:“我……我姓张,我儿子在宋员外那儿做长工,两日前宋员外突然告诉我,我儿子自己吊死了……” 说到这儿,她又嚎啕大哭起来,散乱的头发混着泪水黏在脸上。 周遭的人都停了下来,等着张氏继续说。 黎初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好一会儿,张氏才继续道:“宋家将我儿子尸首抬了回来,还说我儿子是因为偷了银子才上吊的……非要我拿钱,我去报官,可县令大人却说我儿子确实……确实是自己吊死的,还要我在十日内将五十两还给宋家……” 她哭的伤心,黎初听的却很是生气。 她望向程飞禹,他眉宇间也带了几分愠色。 看张氏的穿着,哪里像是能拿出五十两银子的人家。 再听周遭人的窃窃私语,似是对如今这个县令极为不满。 黎初道:“大娘莫哭,我们替你做主。” 闻言,张氏愣了愣。 程飞禹蹙了下眉,倒也没有反对,更像是默认了。 即便他手中已无权,但凉州是他的故土,也难忍心中不忿。 张氏似是不太相信,黎初一再说让她放宽心。 她让张氏将她儿子的尸首带去县衙,而她和程飞禹则先行一步。 从前简朴的衙门像是特意被修缮了一遍,但堂内那明镜高悬的大匾仍旧破烂。 程飞禹带着些许怒意敲响鸣冤鼓。 黎初看着他,明白他心中仍有一块地方是放不下这片故土的。 鸣冤鼓一响,衙役立刻涌了出来站在公堂两旁,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留着两暼小胡子的男人跟着师爷跑了出来。 “何人击鼓?扰的本官清静不得!” 吴县令不耐烦地嚷着。 程飞禹将鼓锥一扔,率先跨了进去。 黎初紧随其后。 见是两个年轻人,吴县令更加趾高气昂起来,他慢悠悠地瘫坐在椅上:“击鼓所谓何事?” 程飞禹神色一凛:“你就是凉州县的新县令?” 他眸色清冷,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 吴县令正要呵斥他,师爷忙摁住他,低声道:“大人,这两人看起来不是寻常百姓,先别得罪了……” 闻言,吴县令也觉得有礼,便坐正了身子:“本官就是凉州县令吴克生。” 黎初看着他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已是打算撤了他的职。 没一会儿,张氏带着几个人将她儿子吕琪的尸首抬了过来。 盖着白布的尸首被放下后,张氏跪地又哭了起来。 吴县令见状,立刻斥责:“大胆张氏,怎么又把他抬过来了!” 程飞禹狭眸微眯:“查案不是大人分内之事吗?” 说话间,黎初已经挽起了袖子走向了尸首。 师爷不由问道:“你要作甚?” 黎初头也不抬道:“验依譁尸。” 第四十二章 处置 黎初说完,除了程飞禹以外都愣住了。 验尸不是仵作的事吗? 眼前这个身着藕色锦缎长袄的女子怎会做仵作一事。 程飞禹也走了上去,俯身将白布拉开。 一张青灰色的脸让张氏再次崩溃大哭。 黎初屏住呼吸,按了下吕琪的脸后抬眼看着程飞禹:“死亡时间约莫在四日前。” 说完,她愣了一下。 程飞禹却显得很从容淡定。 此前他们就是这样面对着一具具疑尸调查着,一同破案。 黎初掩去面上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在吕琪的尸首上。 尸已僵,整个人的皮肤看起来是青灰色的,而颈部的勒痕也更加明显。 待一切检查完,黎初直起身,朝程飞禹使了个眼色。 程飞禹便也明白了几分,他看向吴县令:“县衙可有仵作?” “废话,县衙怎会没有仵作?”吴县令斥道。 “他是自缢身亡的?”黎初又问。 师爷道:“仵作已也验过了,宋家下人也确实在柴房看到他吊在梁上,你们是在质疑大人的断案能力吗?” 听了这话,黎初忍不住发了笑。 这吴县令哪有什么断案能力,不过是同那些被肃清的昏官一样贪财而已。 他们也就是欺负老百姓不懂而已。 “若是自缢,悬梁于上,勒痕会由颈部延伸至而后。”黎初眼神微凛,“而吕琪颈部的勒痕却如环一般在前后颈,十指僵硬卷曲,内有血迹……” 她一字一句让吴县令和师爷面色一怔。 程飞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的情意再次翻腾。 曾经有多少次他都被她的聪慧和从容所折服。 对仵作一事,别的女子避之不及,都嫌晦气。 但于黎初而言,这是替死者伸冤的一种方式。 “这证明他并未自缢,而是有人从背后勒住了他,吕琪在挣扎间伤了凶手,才在指内留有血迹。” 黎初这一句话让张氏彻底崩溃。 她伏在吕琪身侧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琪儿……你死的冤啊!” “荒谬!” 吴县令一掌拍在桌上,又气又急地吼着:“你一女子竟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来人!” 程飞禹神情一冷,下意识地将黎初护在身后。 “把他们给我关进大牢! 吴县令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就上了冲来。 “谁敢!” 程飞禹冷眼一扫,迫于他摄人的气势,衙役都止住了脚步。 看眼前两人衣着不凡,怕是来历不小,但后头又有正经主子……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吴县令走了来,推开衙役等着程飞禹:“凉州乃本官管辖之地,有何不敢?倒是你们,这起子刁民,竟敢在公堂上口出狂言,本官就让你尝尝牢饭的滋味儿。” 他又呵斥了衙役们一声。 衙役们无法,只得上前准备把程飞禹和黎初拿下。 忽然,黎初从袖中拿出一块御赐金牌,眼神一暗:“大人,我想你才该尝尝牢饭的滋味儿。” 金牌一出,衙役们瞪着眼愣在了原地。 吴县令浑身一怔,立刻慌了神:“皇……皇皇皇太女……!” 第四十三章 白头 一时间,公堂中跪倒了一片,吴县令和师爷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皇太女饶命!皇太女饶命!” 吴县令一边求饶一边打着自己嘴巴:“是下官糊涂,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皇太女和提邢司大人!” 黎初看向程飞禹:“按魏国例律,他该如何?” “革职查办。”程飞禹接了句。 闻言,黎初扫了眼已经开始哆嗦的吴县令,忽然笑道:“但我觉着这县令心忒坏,我会向䧇璍皇上请示,赐他一个死罪。” 听了这话,吴县令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程飞禹见此,冷嗤了一声。 这官儿估计也是吴县令拿钱捐来的,若由他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