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闷雷,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水如倾泻的银河落了下来。 孟宁透过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模糊的视线,望着那已经成了一团的明黄渐渐消失。 “阿煜……”她一遍遍地叫着,好像已经只会说这两字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满是血的下巴,孟宁颤着声苦笑着:“若你来了,我却没等到你,也愿你找个好女子,放下……” “轰隆——” 一声似要将天劈开的雷响,惊的马嘶鸣了一声。 马车中,宛瑶如同一个无心的傀儡一动不动地靠着。 眼神却如外头的狂风骤雨,又多了份浓浓的苦涩。 江泽洲眸光黯淡,疼痛到快要麻木的心不断的想着孟宁往后会怎么样。 可是在最后想的总是:他没了孟宁,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枷锁 五日后,宛瑶和江泽洲抵达京城。 皇宫。 欣贵妃抱着宛瑶又气又怜的哭着:“你知不知道母妃有多担心你啊!” 皇上心中有气,但见宛瑶平安无事,也就没有说什么,只道:“朕为了你,几日都未合眼了,也就等你成了婚,朕才放得下心。” 宛瑶看了眼皇上和欣贵妃,淡淡问:“父皇,母妃,若是我不想嫁,你们还会逼迫我吗?” 皇上一愣,愠怒道:“胡闹!圣旨岂有收回的道理!” 欣贵妃摸了摸宛瑶的头,好言劝道:“宛瑶别惹父皇生气,江泽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宛瑶冷笑了一下,笑的无所谓:“好,父皇让我嫁,我嫁便是,但我有一个条件。” 皇上才好些的脸色又黑了:“何事?” “将云嫔还有陵游的坟迁到临安去。”宛瑶一字字道。 “云嫔?”皇上又愣了愣,似是想了许久才想起他有这么个嫔妃,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朕答应你。” 太傅府。 萧文杰并不知道江泽洲和孟宁一事,只当他和宛瑶在临安逗留了太久,所以皇上才派人去接了回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饮了口茶:“一切既已妥当,就安心等初八完婚吧。” 江泽洲冷着脸,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萧文杰疑惑地看着他。 然而江泽洲并未应,出了府就命人赶马车往皇宫去了。 他摩挲着衣袖,看着帘外的熙熙攘攘,再次眷恋与孟宁同游灵桥山的那天。 哪怕不要这身官服,他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就算死,也不会娶除孟宁以外的人! 只是还未等公公去传信,已经换上一身华服的宛瑶拦住了江泽洲。 “你哪怕求见几百次都没用。”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 江泽洲眉一蹙:“公主这是何意?” 她能为了秦奕逃婚,还只身一人去临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皇上的决定。 宛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孟宁母妃和陵游的坟已迁往临安了,你不用再求。” 江泽洲一怔。 “你也不用求皇上收回圣旨。”她转过身,慢悠悠地绕过他,“你身上的枷锁没我重,希望你……你也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吧。” 宛瑶将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但足够让江泽洲听见了。 江泽洲转过身,看着宛瑶离去的身影,恍如看到孟宁最后一次离开太傅府一般。 她要干什么? 临安。 雨还在下,没了竹林的遮挡,院内房中更加亮堂了。 孟宁坐在屋檐下,依靠着椅背,干裂的唇瓣还残留着一丝血色,两只苍白削瘦的手中摩挲着玉。 她半睁着眼,目光似是游历在了意识以外,整个人都恹恹的。 江泽洲,她真的等不到他了…… 秦奕端着碗药,走到她身边:“公主,喝药吧。” 他将碗拿到孟宁面前。 孟宁看了一眼,并没有接:“秦将军,你知道的,这些药于我不过一碗清水而已。” 秦奕手一滞,因着她的话心里多了些许的悲凉。 他曾去过辜府,但连门都没有进去。 他苦笑,想不到他会落魄至此。 “秦将军,你是如何与姐姐相识的?” 第四十四章 雨落情断 孟宁有气无力地一个问题,好似将秦奕带回了六年前。 他缓缓坐了下来,药的苦涩渐渐勾起了他的回忆:“我和她……” 六年前,他还是将军。 在得胜班师回朝后,皇上大摆宫宴,他受邀入席。 因多喝了几杯酒,行至御花园时,不小心折下一枝花,恰巧遇上了宛瑶。 秦奕露出一抹笑,而后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哪怕他不受伤,皇上也不会将他最心疼的宛瑶嫁给他。 一旦他战死,宛瑶便要守寡。 他也舍不得。 孟宁看着秦奕的眼睛,也笑了笑:“您现在就和我想他的时候一样……” 她扭过头,望着屋檐上低落着的雨滴:“冷宫很大,也很冷,哥哥常常不在我身边,他就成了我唯一的温暖……” 秦奕听着她近似虚无缥缈的声音,心生不忍:“公主,您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他知道孟宁此刻不过是仅剩下了几口气,无论如何也等不到江泽洲了。 孟宁摇了摇头,眼眶中一片温热:“不,我,我想说……虽然他听不到了,但,但我还是想说。可秦将军,请……请您一定不要告诉他……” 她扯了扯嘴角,痴痴一笑:“我怕,我怕他笑话我……” “……” 秦奕眼睛泛酸,低着头掩去目光中翻涌的哀伤。 他们都一样。 孟宁微微喘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事物渐渐变白,好像看到了几月前的大雪。 此刻她哪儿也不痛了,脑子里心里只剩下了三个字:江泽洲。 “秦将军……如果,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灵桥,山好吗?”她紧了紧手中的玉,生怕她撒手人寰地时候将它摔在地上。 秦奕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看着她。 “要是,要是他……回来了,你就跟,跟他说,我嫁人……了,嫁了个……读书人,一个,喜欢看《文心雕龙》,一个……喜欢吃枣泥糕,一个喜……喜欢穿月白色……衣服的读书人” 孟宁越来越小的声音好似要被这雨声盖了过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孟宁沉叹了口气,竟觉吸气都甚为困难,她眼神渐渐涣散,却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玉握紧。 “天……黑了吗?”她长睫颤了颤,气若游丝。 秦奕吞咽着难忍的情绪:“阴雨绵绵,天自然黑了。” 然而这才正午,虽有雨,但天却很明亮。 孟宁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了下去,神情就如同一个困极了的人。 雨越下越大,雨砸在地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强弯了弯嘴角,这次,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恍惚间,孟宁好像看见了母妃还有陵游站在了眼前,他们朝她伸出手,脸上带着爱怜的笑。 然而,她偏了下头,浑浊的眸子微微一亮。 雨幕中,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撑着伞,手中拿着枣泥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少年说:“莫哭,这枣泥糕甜得很,给你。” 最后一滴眼泪从孟宁的眼角留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却一字也未说出口。 半晌,碗中的药的热气都已散去了,秦奕才抬起头。 孟宁就如同一个睡着了的孩子,静静地躺着,神情安然,嘴角弯着一抹浅笑。 秦奕将药放于一旁的桌子上,哽咽着声音道:“雨天路滑,公主慎行。” 第四十五章 生归死忆 “哐——”地一声清脆的响,江泽洲手中的茶杯砸落在地,碎成了数块儿。 “少爷?”萧明一把扶住差点倒的江泽洲,“您怎么了?” 江泽洲紧揪着胸前的衣襟,脸色惨白,薄唇微颤着。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方才心脏紧缩的剧痛让他再度忆起之前看到探子带回沾血的暖玉时的感觉。 孟宁…… 这名字似是又化作了掌心带着荆棘的手,将他的心紧紧地揪着。 江泽洲疼的额上青筋凸起,脸色又白了几分。 萧明见状担心不已,他不知他和孟宁怎么样了,但是还有几天自家少爷就要和七公主成婚了,可江泽洲放不下孟宁啊…… “少爷!少爷!”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七……七公主她!” 江泽洲忍着痛,捏着桌角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何事?” 小厮叩头哭道:“方才有宫人来传话,说……说七公主自尽了!皇上命您赶紧入宫!” 江泽洲眼眸一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宛瑶自尽了!秦奕他…… 四月初三,七公主薨,因七公主备受宠爱,皇上下令国丧百日。 萧文杰知道后,命人府上换上白幡。 “皇上虽收回了赐婚圣旨,但……”萧文杰抚须叹道,“这也算是尽了我们萧家的哀思吧。” 江泽洲看着挂在檐上的白灯笼,想起了那日宛瑶的话,只感一阵悲戚。 她身上的枷锁果然比他重多了,重到只能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