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了一声,“小五。” 我一下子僵硬住。 “我很高兴。” 他笑得很轻,很漂浮,又不容忽视,“这么多年,再没有比这件事更令我高兴的。” 我忌恨他,也痛恶他,为什么把我蒙在鼓里,像傻子一样耍,一样隐瞒。 可当他说出这番话,所有的埋怨、痛骂、控诉,都消失无踪,焚为灰烬。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嘣,“这几天,我夜晚做梦,都是你生下孩子的模样。”他顿了顿,抚弄我的发丝,“孩子非常漂亮,像你。” 他声音温柔得不成样子,触摸我小腹的动作也轻柔到压抑,克制,我一度错觉,这是谢彦辞吗。 是那个外界传言利用了黑龙江第一黑老大,逼得局子退让,几经大起大落,称霸东三省的谢彦辞吗。 此时此刻的他,击垮了我骨骼里倔强的脾气。 他说,“小五,居无定所的日子,我过太久了。” 他紧拥我,我重合他炙热的胸膛,听他一遍遍讲与这个孩子有关的全部,那些并不真实存在,可经过他口,美好无比。 谢彦辞抱了我好一会儿,当屏风外的喧哗逐渐逼近,越来越多的宾客散布在四面八方,他终究不曾放肆过头,大庭广众泡死对头的二奶,还是个孕妇,传出去岂不乱套了,他手脱离我腰部,我立刻后退半米,和他隔开距离。 他掸了掸衬衫被我压出褶皱的领结,恢复了那副放荡不羁的风流相,“一起吗。” 他清楚我不会,也不能,他低低发笑,“回去后,等我接你。” 他撂下这句云山雾罩的话,转身走出老远,投射在屏风上晃荡的人影,顷刻分辨不出哪个是他,哪个是旁人。我正准备跟上去,衣裙浮荡间,身上烟味极其浓烈,我怕祖宗察觉,谢彦辞抽雪茄,祖宗不嗜好洋玩意儿,一闻就败露。 我穿过冷清的长廊,抵达尽头的洗手间,女部大门虚掩,微光从底下缝隙内渗出,我扶住门把,要推不推时,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沈检察长身边那位乔小姐,听说是哈尔滨的水妹,就是凭潮吹混了几百万身家的官妓,她怀孕了,除了没名分,和正室平起平坐,看她趾高气扬的德行,谁不知沈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她这几年,处理掉的麻烦女人还少吗。看着吧,现在的得意,都是以后失意的笑柄。” 官妓,倒是挺抬举我的,世人三六九等,妓女也分门别类,娼妓名妓,伺候富商显贵的,贱妓民妓,伺候普通百姓的,而官妓,是妓中最高规格,别小瞧这种陪男人睡的官妓,名利场很有面子,不逊色正儿八经的大人物,京城曾经有个场,官妓和二线的女星同台,女星要看官妓脸色,官妓挑剩下的高官,才轮得到她。 官妓是专门培训的,极其出挑的活儿,玩什么爽什么,圈里有句名言,一个红官妓,撑起半个夜总会的流水账,当官儿的有钱,他签个名字,就是钱,多得是人巴结买单,是外行想象不到的肥。 我置若罔闻推开门,里面的奚落谩骂戛然而止,两个女人有些意外,会凑巧碰上我,她们面面相觑几秒,把眉笔塞进手包,关掉了水龙头,悄无声息饶过我身后,走出洗手间。 我望着镜子内,一番缠绵后满面潮红的自己,她们说得不错,这样的沈惊晚,不论如何成功,风光,都洗刷不掉情妇的身份,更摆脱不了那段不知廉耻醉生梦死的过往。 而大房轻而易举,便可以用她的方式,穿上道德的保护衣,手持世俗的利剑,一步步翻盘。 粉饰太平,并不是简单的事,除非我成为大房,我雄心壮志,势在必得,却不得不承认,这条路万分难熬。 太多的枷锁束缚,太多的战争要打。 我整理好仪容,若无其事回到宴厅,偌大的会场依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我嗅出一股刀光剑影的犀利。 不为别的,谢彦辞速度够快,蒋璐挽着他,先我一步找上了祖宗,文娴落了单,和一群富太太坐在角落沙发闲聊,二力隔着人潮瞅见我,朝我挥手示意,我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谢彦辞站在那儿,眉目邪痞,祖宗比他还痞了三分,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托着高脚杯,满脸狂气,“忽然发现,张老板皮相白白嫩嫩,挺像个娘们儿,怎么还涂了口红,当男人当腻歪了?” 口红。 屏风后那一幕,惊得我头皮发麻,可不是我的吗。 祖宗二奶多,最忙那阵儿,一堆女人争宠撕逼,一天他能见上三四个,万花丛中,千娇百媚,脸蛋那点颜色,他分不清,蒋璐的口红明显不是谢彦辞嘴角粘住的那一款色号,但凡祖宗留心,必能瞧出门道,我急忙别开头,蹭了蹭染花的唇,全部蹭到手背,确定一丝不留,才故作坦荡挽住他手臂,抬起头。 祖宗没理会我,他兴味十足注视谢彦辞那张收敛全部笑意转为生冷阴鸷的脸孔,“别说,张老板当娘们儿也是美人。挺合我口味。” 【大家早晨来刷新就好,别熬夜,晚安。关这两天会出来~】 104 受不住我这句恭喜 祖宗犯浑,变着法的骂谢彦辞,他皮肤长得白,不发怒时温和儒雅,瞧不出半分黑老大的戾气,丢在欢场,若穿得花哨些,确实惹人误会。 他慢条斯理摸出烟盒,抽了一支,满场的宾客,唯他这里燃起一缕雾,清淡飘渺的水蓝色,迷蒙而悠长。 他视线扫过我挽住祖宗臂弯的手,眼底晦暗不明。我下意识低头看,纤细的中指佩戴了一枚戒指,是祖宗前不久刚给我买的,很大一颗蓝钻,祖宗性子糙,价格贵就入眼,拇指盖大小的石头,也没好好打磨,硬生生嵌在了银圈上,米兰见过一回,她说特阔气,一看就是金主包养的最得宠的二奶。 这话,像针似的,扎得齁疼。 从前我稀罕,女人嘛,谁不爱红妆和珠宝。现在我不喜欢了,我认为它除了重,没别的优点,我更想要祖宗花心思的情意。即使廉价的易拉罐,他亲手剪下,我会觉得珍贵。 刷卡对祖宗这种身份的男人而言,如同拉屎用纸擦屁股,他习惯了,他可以为任何感兴趣的女人做。 米兰问我,知道为什么过得这么累,这么提心吊胆吗。 当初祖宗一辆车,我兴奋半个月,拉着她去广场兜风,像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样,现今祖宗给我提十辆车,我脸上再也没那么没心没肺的笑了。 我哑巴了好一会儿,小声说知道。 钱捞够了,贫穷的耻辱、卑贱的烙印成为过去式,开始贪得无厌,幻想欲与爱,我痛恨这世间的逢场作戏,痛恨活在风月里的贵胄,痛恨真心太难寻。 谢彦辞叼着烟,神态慵懒倨傲,“听闻沈检察长有喜事临门。没有备一份薄礼,是我怠慢了。” 我眉骨咯噔一跳,突突地发颤,我最怕他提这个,我肚子里的肉疙瘩,是宝贝也是炸弹,祖宗的血,皆大欢喜,谢彦辞的种,天崩地裂。 我偷摸打量祖宗,他面色平静,波澜不起,一言未发望着谢彦辞,仿佛沉思什么,不知怎么,他这副过于镇定的脸孔,令我心口冷飕飕的。 一件深埋的真相,连自己都不清楚内幕,它最大的恐怖在于,你猜不中别人悟透了几分。 半晌的死寂后,祖宗闷声笑了出来,笑声在金碧辉煌的宴厅内回荡着,层层叠叠的喧嚣掩不住一丝阴森刺骨,“张老板对我的喜事很关注,也不顾忌是否合适。” 谢彦辞配合他挑唇,“自然,沈检察长的喜事,兴许也是我的喜事,都不一定,下结论为时尚早,对吗。” 他每嘣出一个字,我喉咙便卡住一寸,像架在烈火上炙烤,烧得浑身难耐,我恶狠狠瞪他,他恰好掠过我紧张绯红的脸庞,四目相汇,我比划口型骂了句王八蛋。 我咬牙切齿的模样映入他瞳孔,憎恶不显,反倒俏皮刁蛮,像极了打情骂俏,他眼眸漾着清朗的水光,不动声色挖耳朵,“乔小姐说什么。” 我一激灵,杀千刀的,他是真不打算给我留活路,非把我逼得山穷水尽投奔他,他才罢休。 我腕骨不着痕迹压了压心脏,祖宗面前我万万不敢失态,哪怕心照不宣的事儿,表面得摆正了,我迅速平复情绪,半不熟的腔调,撇得干干净净,“张老板,良州今晚喝了许多,您这杯酒,自饮就好。” 我说着往祖宗怀里亲密自然的倾靠过去,很明显感到他不悦的煞气削减了几分,“良州不奉陪了。” “哦?”谢彦辞眉间匪气得很,“乔小姐很疼自己男人。” 我媚态横生,光柱下一双桃花眼秋波潋滟,“我的男人我不疼,岂不是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我又不傻。” 蒋璐在我和谢彦辞之间来来回回观望,几番始末,一字不吭。 他眼尾的两道纹加深,那皱纹并不苍老,也不疲倦,含着浓烈的成熟男人的味道,遗憾它不能出声,否则一定说不出的性感嘶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