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数教材推了过来:「自己权衡。」 这还用权衡? 我端起杯子,豪气干云,一饮而尽。 姜茶里混了蜂蜜红糖,一杯喝下去,浑身都跟着暖了起来。 一直绷紧的肩膀随着身体有了温度,逐渐松散下来。 「中午吃过饭了吗?」程景曦问。 「吃过了。」我回答。 回答完,却瞥见程景曦蹙了一下眉。 一下,就蹙了一下。 偏偏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试探地补了句:「……但好像没怎么吃饱?」 果不其然。 程景曦立刻说「我这里有吃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围巾团来。 浅棕色的羊绒围巾里裹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圆滚滚两颗茶叶蛋。 我早上告诉他,我喜欢茶叶蛋,下午就真的送来了。 茶叶蛋还是温热的。 我看向程景曦。 程景曦下意识瞥开眼,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把视线挪回来。 黑而亮的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我,期盼又不安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期盼我理解,不安…… 他很在意我会不会接受吗? 茶叶蛋的外壳酥脆,捏起来咯吱咯吱地响。 并不习惯被别人这样对待,我敛眸轻声道:「……谢谢。」 趁着我吃茶叶蛋的工夫,程景曦在本子上写了几道题。 「这是高数基础题,你先做一下。」程景曦说完,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我,「擦擦手。」 我擦干净手,开始全神贯注和高数题较劲。 一会咬笔,一会挠头,十分钟过去,还在第一道题上打转转。 「不用做了,」程景曦挪过本子,看了我一眼,「你以前……我是说考试的时候,也是这种状态?」 「当然不是,」我说,「考试的时候我一般是抬头往上看,再默念几遍题干。」 「做什么?」程景曦问。 我尴尬地笑了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嘛……」 程景曦默了几秒:「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连挂四年了。」 「我真的连挂四年吗?」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 程景曦觑了我一眼,嘴角上扬:「开始相信了?」 如果不信,根本不会接他的话。 只有将信将疑,才会顺势问下去。 「当然不是,」我果断否认,「那么明显的瞎话,谁会相信。」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程景曦手里的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一下,淡声道,「那些事,我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程景曦一本正经为自己的「瞎话」加磅,我也没再反驳,重生改命这事暂且不谈,我坚信以我的水平,挂科四年绝对不是梦。 高数书翻到第一页,程景曦从基础开始讲起。 「……还是不懂?」程景曦问。 我双手捂着两颊,惭愧低头,废物本废。 「没关系,」程景曦翻了一页纸,「我再讲浅一点。」 偏冷的声线有条不紊地拆解公式,只差掰开了,揉碎了,摁进我脑门里。 好不容易让我弄懂了最最底层的逻辑后,程景曦重新写了一道题,让我做做看。 好哒! 我撸起袖子……又默默放下,还是挺冷的。 程景曦见我专心致志,便翻开了自己的书看。 花了半个小时,写了四五页纸,推翻了一遍又一遍后,我觉得这个结论看起来最像正确答案。 「我写好了,你看——你在看什么?」 我差点没控制住叫出来。 程景曦手里的书,书名是《乳腺病学》。 程景曦不把我的惊呼当回事,放下书,拿过本子看题。 「公式用得对,但答案错得离谱。」程景曦看向我,「你的解题思路有问题。」 我问题再大也没有你问题大! 我一根手指按在书页上,问:「你一个脑外专硕,还看乳腺科?」 程景曦是专硕医学生,且医学院早有传闻,以他的天赋和能力,成为脑科权威只是时间问题。 程景曦淡然自若:「我申请了转专业,专攻乳腺外科。」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强压震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前几天学校公众号还贴了你最新的关于脑科的论文被核心期刊收录,是国内发表专项论文最多的医学生,你现在要转专业,还是转乳腺——」 「转乳腺怎么?」程景曦淡声问,「全世界发病率最高的癌症之一就是乳腺癌,女性死亡率最高的癌症也是乳腺癌,医学存在的意义是救死扶伤,况且乳腺外科对医生性别没有要求。」 「这倒是……可,」我抿了一下嘴唇,压低声音,眼睛瞪得溜圆,「可你怎么忽然就要转专业啊,一点风声都没有。」 程景曦在学校大有名气,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转专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动静。 「为什么会有风声?」程景曦淡然自若,「我昨天提交的申请,现在大概还在走审核流程。」 昨天。 昨天不就是他忽然去食堂找我…… 我皱着眉嘀咕:「昨天也没打雷啊……」 除非被雷劈了,否则程景曦这种种行径根本没法解释。 我端起茶杯,喝水压惊。 「不需要震惊,」程景曦低头给我改错题,云淡风轻道,「你死于乳腺癌,我要未雨绸缪,专业预防。」 「噗——咳咳!」 程景曦默默抽了纸巾递给我。 我咳得惊天动地,乳腺会不会出问题不知道,肺快炸了是真的。 「我……咳——你——」 死命拍了拍胸腔,我眼眶都咳红了,「程师兄,你能不能别再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可以。」程景曦照例话少且听话。 该改错题改错题,该讲定义讲定义。 我的脑回路本来就和高数接不上轨,这下彻底偏离航道。 胳膊忍不住夹起来,隔着厚实的衣料,隐约能碰到一点胸廓…… 乳腺癌? 我一个好端端的人,忽然就被通知了死因。 别说我的反应不正常,换谁谁能受得了? 「怎么一直在动?哪里不舒服?」程景曦看向我。 我哭丧着脸:「你刚刚那些话……我没办法不动啊。」 对自己的胸产生了怀疑,是我目前唯一的大病。 程景曦自然而然地视线往下挪。 我连忙双臂抱胸,羞赧喊道:「你别看!」 「抱歉。」程景曦收回目光。 他不看了,但我觉得更怪异了。 不知道是因为中央空调吹得暖,还是姜茶起了作用,我脸上逐渐升温,手里的笔正着拿,反着捏,最后干脆和手指一起绕圈圈。 「还学吗?」程景曦问。 「学,学呀,」我低眸回答,「不学挂科了怎么办……」 「嗯,」程景曦在本上写数字,「这道题可以直接套用定理,你试试。」 我接过本子,手指触碰到一丝清凉肌肤。 程景曦曲起的指节动了一下,又说了句:「……抱歉。」 我嘴上絮絮叨叨说没关系没关系,心里却像打鼓一样,咚咚咚个不停。 题是一道也做不下去了。 程景曦冷淡归冷淡,关键时候居然懂得善解人意,看出我的紧张局促,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我急不可耐,「休息一晚,明天再学!」 程景曦点了一下头。 迅速收好东西,我朝程景曦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扭头速跑,一步不停! 7 外面有多冷我根本不在意,脚下踩风火轮都没我快。 推开宿舍大门,砰地关上,我整个人贴着门板,心跳动律与高数难度同步飙升。 想到程景曦,又想到程景曦,满脑子都是程景曦。 打住! 我猛力敲脑壳,强行冷静,想点别的。 程……不对,呃……乳腺……对!乳腺癌! 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我翻开电脑,搜索乳腺癌相关。 几个网页看下去,我终于能平复心绪,可同时眉头又忍不住皱起来。 谈癌色变,人之常情。 「……乳腺癌的成因,遗传基因显性,作息不规律,过度焦虑忧郁……」 我是孤儿,找不到亲生父母,遗传基因这方面没办法规避。 作息不规律……我一直很规律,按时熄灯,早早起床。 至于焦虑忧郁……好像也和我不搭边。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宿舍门再度被推开,妍妍抽着气走进来。 「外面冷死了,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雪啊,明年还是带着伞……小鱼?鱼儿?」 妍妍叫了我两声,我都没回过神来。 她一把拍在我肩上:「鱼儿!」 我惊了一下:「啊!」 「你怎么了?」妍妍被我过度反应也吓了一跳。 「没……」我慌慌张张地要关掉网页,鼠标连着点了好几次,都没点中小叉叉。 「乳腺癌?」 妍妍看向网页,一脸疑惑地盯着我,「你查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我支支吾吾,「就随便查一下。」 「哦……」妍妍看我的表情还是很奇怪,明显不信。 同吃同住三年,又是好友闺蜜,我有一点反常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索性认了。 我拉着妍妍的手,一本正经地问:「我问你个问题,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做梦,梦见自己将来死了,死因是乳腺癌,你会怎么做?」 妍妍不说话,只是看我。 看了一会儿后,她忽然道:「所以,你是梦到自己死于乳腺癌?鱼儿,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