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来生祭!” 许若溪摆了摆手,沉重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她是大昭的帝王,哪怕死的是死囚,却也是大昭的百姓。 即是她的错,就该她来还。 许若溪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大开的殿门。 里面,陆霄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殿中又是尸堆成山。 曾经那个君子谦谦,丰神如玉的少年郎,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了如今模样。 如果他们只是平民,是不是就不用管这天下,是不是就可以携手同行? 罢了,罪孽都由她来背负,而他还能做一个干净清明的国师。 许若溪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 昏睡了一夜,陆霄再醒过来,侍从云年就守在他身边。 “国师,昨日宫中又抬出去了九十九具尸体。” 陆霄五指收紧,心中痛惜,又是九十九条人命。 他叹息一声:“陛下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那把皇帝的座椅让她变的。 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他的小姑娘。 陆霄神色凝重,沉吟良久,终于从怀中摸出虎符交给云年:“拿着虎符,去东郊大营调兵,传书信王,三日后兵谏皇城。” 天寒大雪,皇城之东。 祭坛已经全然从河底显露出来,祭礼也已经准备好。 许若溪走进皇室宗祠,里面香烛成排,正中供奉着昭国历代女君的牌位。 昭昭帝德,烈烈先祖,说不定今日之后她就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许若溪跪在青石砖地上,语气沉痛:“诸位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许若溪百拜。今日如此,百般错处都在孤。” “若知女帝倾恋国师会让国师嗜杀入魔,孤当初万不该接这女帝之位,以致如今百姓受难,灾降大昭,皆是孤之罪,自该由孤亲手了结……” 是她辜负了母君嘱托,辜负了众臣所望,更辜负了百姓所期。 做君王,她罪孽昭彰,无颜面见先祖,可做许若溪,她却百恋无悔。 “孤以大昭天子之名告罪于天,愿以帝王之血魂诏六神,望诸位列祖列宗护佑,收回神怒,以灭国师伽蓝诅咒!” 许若溪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宗祠烛火摇曳,她眼中映衬着火光。 若今祖宗有灵,望成她所愿。 成,是身死无憾。败,是得偿所愿。 踏出宗祠的那一刻,许若溪眼中静若枯井:“摆驾回宫,封闭帝宫,传诏百官,孤,重病歇朝。” 裴瑜看着她,胸中悲切,在她跟前跪下:“陛下三思,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 第九章 只输一人 许若溪淡淡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裴瑜,记住你的位置。” 裴瑜忽然红了眼,压抑住吼间那一丝哽咽:“臣。遵命!” 歇朝两日,停了两日未下的雪,好像又要下下来了。 许若溪坐在大殿,远远便能听见皇城外,杀喊声震天。 裴瑜近前来报:“陛下,信王起兵作乱,国师里应外合,如今已经杀到皇城,陛下,臣护着你从密道离开。” 她缓缓摇头,眼中并不意外,一切正如她所料。 两日了,自她传旨病重,朝中大臣无不跪在殿外求见于她,相问病情。 可唯有陆霄,不曾相问,不曾请见。 不说昔日情分深浅,为臣之责,他甚至连做做戏都不肯了。 许若溪叹了一口气,想来,情意已尽,他真的不爱自己了。 一月之期未到,他便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了。 不过如此也好,她死了,想来陆霄也不会为她而感到难过,倒是也能走得无牵无挂。 只是如此一想,心中总是一阵阵闷疼。 她看着一片空寂的大殿,沉声道:“裴瑜,铺陈纸笔,孤,要下圣谕。” 这道圣谕,也许便是她能护他的最后一程了…… 拟好诏书,许若溪将它递给裴瑜:“你拿着孤的圣谕,召集百官,面呈于天下。” 裴瑜意识到什么,双膝跪在她跟前,不肯接旨:“陛下!” 许若溪眼眶一酸,她将诏书放到裴瑜手上:“他既然想要孤让位,孤便成全他。”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成全了,再多,她也做不到了。 但愿,如君所愿吧。 许若溪心中清楚,一旦明浅继位,天下谁都可活,唯独她必死无疑。 她坐回帝位之上,面色凝重:“裴瑜,这是孤,最后一道圣谕!” 裴瑜死死握住手里的圣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竟控制不住眼泪掉了出来。 他神色肃穆,无比认真含泪跪拜:“臣,骠骑将军御前总领裴瑜,谨遵陛下谕旨!” 许若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静俯视着大殿。 从她生下来,母君便将她当做女君培养,是注定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只是,情之一字,叫她终究辜负母恩,明知死路一条,却还是亲手将杀她的利剑交了出去。 巍巍皇城已经一片狼藉,白雪被鲜血染红融化,到处都是杀喊声。 信王明浅一身铠甲推开殿门,在殿下仰望着安然坐于龙椅上的许若溪,而后一步步走上那九十九级的帝阶。 她冷笑一声,沾着血的长剑指着许若溪:“许若溪,你输了。今日就让母君在天之灵看看,当初选你为帝是大错特错!” 许若溪淡淡看着她,眼中泛不起一丝澜漪,轻叹了一口气:“孤若杀你,他这么多年的良苦用心便都付诸东流,你记住,你从不是孤的对手,孤从来只输给了一人。” 一个她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明明当初说要与她在一起的人是他,如今舍弃她的人还是他。 她从未打算食言,一直都在盘算着要嫁与他,可他没等她。 没等她做好这一切,他便已经变了。 明浅见状,嗤笑一声:“听说陛下已经让人挖出祭坛,想必是为臣登基为帝做好了告罪于天的准备,陛下,请吧。” 许若溪敛去眼中悲凉,直直看向明浅:“孤可以去,但你可能回答孤三个问题?” 明浅愣了一下:“你说。” “第一,他日你登基为帝,可会善待天下百姓?” 明浅得意无比:“自会如此,待我登基,天下都是孤的子民。” “第二,我大昭朝堂皆是忠臣良将,你可会量才而用?” 明浅不耐点头:“会䧇璍。” 许若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沉重:“第三,待你登基,可会护好国师陆霄?” 明浅大笑一声:“孤登基,他便是孤的帝夫,那是自然!” 第十章 丧龙钟 伴随着祭祀的鼓声,祭坛开启。 许若溪一身帝王盛装走到祭坛正中,盘坐其上,明浅亲自割开了许若溪的手腕。 鲜血一点一点,缓缓盈满了祭坛的祭槽。 “点火。”明浅挥了挥手,鼓声逐渐密集。 火光从祭坛边缘燃起,瞬间包围了许若溪,一时天色大变,祭坛泛出红光。 骤然狂风忽起,吹倒了祭祀大鼓,风雪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许若溪最后抬眼看了一眼飘雪的天空,想起来那年初雪,皎皎少年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长乐宫。 一眼便是终身。 他说:“昭国的国师都会一辈子忠于女帝,保护女帝,我以后也会。” 他说:“我会娶你为妻,我要生生世世都护着你。” 他说:“我是天生注定要站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