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儿子问了一通原因,最后听得也是目瞪口呆。 秋桂不知何时已开,一嘟嘟一串串的金黄碎花藏在枝头,满园都浮动着木樨暗香。 又到了做桂花渍、桂花糕,造桂花冬酿酒的时节。 榴园里也有一棵桂树,推窗就能伸手摘到窗外的桂叶,这香气把屋里的香炉香丸子的气味都压倒了。 喜哥儿还是只能站在花窗下和苏知绾说话。 “大哥哥说了,如果姐姐想出来,和他说一声就好。”喜哥儿还是不解,“姐姐可以去找大哥哥呀?” 苏知绾不知道如何应他。 “祖母也病了呢夜里我听见祖母咳得厉害”喜哥儿皱眉,“今天一早,翟大夫又背着药箱来了,满屋子都是药气。” “三姐姐和桂姨娘都守在祖母屋里,神色看上去好奇怪”喜哥儿挠挠头,“大哥哥还说,过两日方先生家里人会来我们家做客,让我背几篇新文章,到时候背给大家听,给家里长长脸。” “是么”苏知绾心不在焉的听着,眉宇间似乎有些焦灼,“真好” “哦,对了”喜哥儿从衣内掏出个东西,踮脚扒着花窗递给姐姐,“大哥哥带我和孙先生去前院库房里玩,看见个好漂亮的首饰,有点眼熟呢大哥哥说送我玩,我想姐姐应该也会很喜欢,所以拿来送给姐姐。” 小手递过来的是一枚阳绿的翡翠物件,翠色鲜阳,沉甸甸,温腻腻,是女子挂在衣扣上的压襟儿。 喜哥儿或许不太记得,但苏知绾知道,这是王妙娘身边最值钱的一件首饰。 珍珠扣,金链子,雕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牡丹,下头缀着银质的耳挖勺儿和剔牙钩。 平日里王妙娘不太戴它,但见贵客的时候,王妙娘就会好好装扮一番,然后把它缀在盘扣上,见了这物件的人,没有不好好夸奖的。 苏知绾将东西握在手心里,神情有些游离。 方玉果然带着方母和方小妹来施家,来施家探施老夫人的病。 方夫人携着一儿一女来,一家人感情很融洽,方小妹闺名小翡,今年才十三岁,也是个沉静的性子。 施老夫人虽然病倒,却也愿见客,纾解下心情,故而周以淮和桂姨娘、云绮都来作陪,桂姨娘虽然被周以淮落了面子,方家来了少不得要出面应酬,也是敷了一层厚厚的粉遮住面色,来主屋见客。 周以淮也不会在方玉面前驳了桂姨娘的面子,还有喜哥儿在,逗弄着孩子,说几句俏皮话,插科打诨,场面也是其乐融融。 喜哥儿好几日不见方玉,也很是高兴,当着方玉的面背了好几篇文博了方玉好一顿称赞,自豪道:“我回去也要背给二姐姐听。” 周以淮接过话:“我家中还有个二妹妹,身子有些不好,今日未曾出来,日后再让她出来和夫人请安问好。” 方夫人知道施家这二小姐就是起初冰人介绍的那位,笑了笑:“好好” 方玉垂眼呷了一口茶。 这话过后,施家也无人再提起这二小姐,施老夫人坐的累了,留方家喝茶,桂姨娘作陪。 言语告退后,未待众人说话,后头响起施老夫人一串虚弱的咳声。 那咳嗽停住之时,桂姨娘觉得施老夫人的身子,未必能熬得太久,要趁着施老夫人还在时,多云绮多争取些。 这日往榴园去送食盒的婢子晚到了些,苏知绾虽被禁足,但衣食上却丝毫没有怠慢,主仆几人见婢女从食盒里捧出一壶桂花酒,菜肴比往常多了好几道,多是豚蹄烧鸭、甜汤干果之类,苏知绾问道:“今日家里有客?” “今日方先生一家来看老夫人。”那婢子道,“厨房有些忙乱,故而婢子来晚了些。” 原来今日是待客的日子。 应酬完方家,周以淮回榴园去,见顺儿风尘仆仆坐在廊下,和紫苏一道说话。 “回来了?” “回来了。”顺儿笑嘻嘻上前给周以淮行礼,“路上耽搁了几日,不然小奴还能早两日到家。” “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紫苏见他主仆两人说话,朝着周以淮微微福了福,退了下去。 周以淮带着顺儿去书房说话,目光也在紫苏的背影上拂过。 顺儿鬼精鬼灵,见周以淮的目光,笑嘻嘻道:“紫苏姐姐问小奴都在金陵做什么,小奴半个字也没说。” “嗯。” 夜里周以淮再回见曦园休息,紫苏伺候周以淮更衣,一双素手轻轻停留在了腰间。 周以淮轻轻将她的手拂开,慢条斯理问:“这么多日了,想好了么?我许你的那项好处?” 榴园依旧清净,但苏知绾觉得日子越来越慢,辰光越过越长,说煎熬,多少有些,但她尚且能忍下来。 后来几日,连喜哥儿都不曾露面,苏知绾老觉得有人在花窗下唤她姐姐,出去一看,却偏偏没有人。 苏知绾这才有些坐不住了。 问送食盒的婢子,那婢子开口道:“喜哥儿这几日生病了,听说是夜里受风,身上发起了花痘” 苏知绾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里,脸色发白:“大夫来过了吗?是什么痘?” “婢子也不知道,婢子只在厨房听差,不随意往外头去听说哥儿已经挪到外院去静养,这几日都不在内院里住,屋子里也撒了石灰” 苏知绾身上发软,被宝月搀扶着在椅上坐下。 桂香馥郁,香气沉浮。 走到这一步,其实没什么好争的。 她以为自己若无其事的在榴园默默呆个一年、两年,甚至很多年。 若没有人送水送饭,她连两日都撑不过。 就算在这里衣食富足,无人打搅,却连一个月都受不住。 太难了。 无论怎么做,怎么面对,始终逃不过去,一次又一次,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一个无法摆脱的人。 他要什么? 他要她身心都臣服,心死踏地,毫无退路。 苏知绾静静坐了片刻,慢步走出屋子,跟守门的仆役说话,语气平静:“我要见周以淮。” 守门的仆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去通报,后来气喘吁吁的回来传话:“大哥儿和孙先生在说话,不得闲大哥儿还说了二小姐若是要找他,知道去哪儿找。” 她当然知道去哪儿找。 第63章第63章 连通她卧房和外院书房的那条密道。 时明时暗, 有光有影,还有砖缝罅隙灌进来的微风。 有人在那头等她。 宽大的书桌设在窗下,经窗暖阳铺出一片绵密柔光, 桌上宣纸照得如白雪一般, 他低头执笔写字,身上落满温煦阳光, 光影沉浮,更显丰神俊朗。 吱呀一声轻响, 而后是轻盈的脚步声,钗环相撞发出的轻微脆响。 一切皆有因, 也必皆有果。 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若是从一开始就抓住不放, 哪有现在的是是非非。 “站在那发什么愣?”他抬头看她,眉目舒展,“妹妹过来帮我研磨。” “我听说喜哥儿生病了。”苏知绾抿唇,秀眉压着杏眼, 忐忑问:“很严重的病?” 他俯身挥墨, 并未回她的话。 苏知绾走过去, 挽起衣袖,露出一对雪白手腕, 两只剔透水色玉镯,十指纤细, 骨肉丰盈, 捻起鱼形墨锭,一圈圈将墨汁晕开。 红袖添香可读书。 周以淮的目光从她粉绯圆润的指甲上挪到笔下,问她:“妹妹这阵子在园子里做什么?” “还是那些,读书, 写字,针线、玩闹。” “羡慕妹妹的闲情逸致。”他微笑,“妹妹来瞧瞧,我这字写的如何?” 苏知绾搁下墨锭,忍气吞声:“我问喜哥儿的病,他好么?” 周以淮偏首瞧她,见她蹙眉,脸上有恼意,将笔搁下,挽袖净手:“没什么大碍,应是奶嬷嬷夜里没照顾好,受了寒气,发起热来。白日又不知去哪儿玩了,被什么虫沾身,身上燎起一串疱疹,起初以为是痘,大夫来过,说只是虫咬,敷些药就好了。” 是家中没人悉心照顾,她松了一口气,又自责起来:“我要见见他。” 孩子就在隔壁的厢房里静养,屋里大小几个婢女守着,见周以淮带着苏知绾来,都退了出去。 喜哥儿身上刚换过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