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时候。 工作后,我认识了严宇。 他长相斯文,最爱穿白衬衫,说话彬彬有礼,像一块温润的玉。 而他爱我的方式,也是润物细无声般悄悄渗透,虽平淡,但势不可挡。 比如,初次约会,我没有动过那盘 糖醋鱼,往后恋爱加结婚的两年,饭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鱼。 比如,我体寒,常年手脚冰凉。往后每天,我桌面上都摆着一杯温热的 姜茶,从未断过。 再比如,我的手机屏幕和电脑桌面都是星空。他就带我去纳木错,在满天繁星下向我求婚。 他年轻,帅气,温柔,给了我所有女孩子梦想中最圆满的爱情,最甜蜜的梦。 也是他,在我毫不设防时,将我推向死亡。 严宇喜欢旅行。 我陪他看了无数美景,最后在一处无人的山崖,被他推向深渊。 我始终记得那一幕,他站在山崖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往常温润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就好像,主宰一切生命的死神。 杀妻骗保这事不算新鲜,但严宇伪装得太好,我从未对他有过怀疑。 想过告诉千千,要她替我讨回公道。 只是话到嘴边,看着她干净澄澈的眸子,又咽下。 千千和我不同,她单纯又天真,一生平安顺遂,生命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天又胖了几斤。 严宇做事又向来严丝合缝,难有疏漏。 而我,死都死了,又何必给她徒增烦恼。 反正,严宇早已手染鲜血,不入地府,不入轮回。 只不过晚几年灰飞烟灭罢了。 4 一天过去。 我苦哈哈等了又等,千千就是不给我烧钱。 怎么这么不靠谱! 她不会以为都是梦,没有当真吧? 我身上也没东西卖了。 帅哥们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怨。 恰好,有个男鬼走过来,在我们面前停顿片刻,对着正太抬抬下巴。 「美女,这个纸人卖不卖?」 「额……」 我快速扫了眼正太,怎么还脸红了。 又回头看了眼,男鬼长得确实不错,粗犷型男。 「你觉得……」 「姐姐,我只想吃饱饭,跟着他……」正太偷瞄一眼男鬼,小声说:「也行。」 于是,我们快乐成交了。 男鬼出手还挺阔绰,我拿到钱,立刻贿赂黑无常。 这次钱多,肚子又饿的不行,我直接斥巨资,大白天就去了。 千千不靠谱,还是找楚放。 楚放,千千,我们三人算是发小。 千千暗恋楚放好多年,长大后,我秉持着闺蜜守则,和楚放保持距离。 死之前,已经约摸一年没见过了。 不知道我这一上来就要钱,会不会挨骂。 5 我颇有些忐忑地溜上去。 入目所及都是一片昏暗,房门紧闭,窗帘拉紧,唯有一抹星火不时明灭。 楚放的脸隐没在烟雾中,看不真切。 嗯?还学会抽烟了。 我走近,两根手指掐住烟,灭掉。 在楚放看来,只是烟突然熄灭,他不以为然,拿起打火机,继续点燃。 摇曳的火光映在楚放脸上,肤色苍白,眼底青黑分外显眼,两颊深深凹陷,让他本就锋利的轮廓更加清晰。 心头不由一涩。 我又掐灭他的烟。 楚放没有继续点燃,只是久久盯着那根烟,手指微微颤抖。 「 月月?」 像是久未开口说话,他嗓音沙哑得过分。 「还学会抽烟了,屋子里搞得乌漆嘛黑的干什么?下一步是不是要45度角仰望天空落泪了?」 楚放身体一僵,漆黑地瞳孔放大,夹在指间的烟悄无声息地落地。 片刻,他才找回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没死?」 「死了。但是你们不给我烧钱,我快被气活了。」 「月月,我……」 楚放努力寻找我的位置,可他看不见我,只得努力盯着一片虚空,直到眼眶泛红。 「楚放你别这样,我挺好的,过不了多久就能投胎了。」 他盯着虚空半晌,才哑声道:「我好想你。」 我愣了两秒,「想我干什么,投胎以后我就不记得你们了。千千还活着,你要好好保护她。」 提到千千,楚放的表情有片刻地不自然。 「你…去找过千千了吗?」 「我给她托梦了,可是她不靠谱,我让她烧钱,她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到现在都没给我烧。」 「哦…」 楚放移开目光,无意识地按动手指关节,每次他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 「怎么了?」 「没事,下次还是不要找她了,千千胆子小怕鬼,可能吓到了,以后找我,我给你烧。」 「说的也是。」我看了眼自己逐渐消失的魂体,无暇探究,急急忙忙嘱咐:「那我走了,你别忘了烧钱啊,越快越好!」 楚放表情慌张,急促地看向我的方向:「月月,我还有……」 楚放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我已经回到地府。 6 楚放的办事效率就是比千千高。 整整一天,我的快递和账户上收的钱物源源不断。 我终于扬眉吐气。 招摇地带着我的九个帅哥男仆,住上豪华大别墅。 好巧不巧,邻居就是先前那个粗犷型男。 我搬家时,他俩刚好回家,我挑挑眉问小正太:「需不需要姐姐把你买回来?」 「不用了,我在这挺好的,谢谢姐姐。」小正太脸颊泛红,抿着嘴不敢看我。 我点点头,也算是放心。 终于吃穿不愁,步入有钱人的行列,我却有几分不安。几番思索,我还是冲出去了。 来到驿站附近的小巷。 果然,老奶奶还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颤颤巍巍的手正捧着一块馒头。 地府里像她这种衣食不饱,风餐露宿的老人不在少数,街头随处可见。 投胎时间,是按照生前功德去计算的,有些人得在这熬个七八十年才能投胎。 好在我生前,用爸妈留下的财产资助不少人,投胎时间仅在几年后。 年轻人大都有父母记挂,但多数老人,死后没几年就已经被在世的亲人给遗忘了。 没人给他们烧纸钱,也没钱去贿赂黑白无常托梦,又年老体弱,干不了什么活。 人在地府又不能再死一次,就只能日日夜夜这么饥寒交迫地生生熬着。 按理来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只是前几天,我陪着几个帅哥风餐露宿时,这个奶奶跛着腿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颤颤巍巍地从胸口拿出一块布团,一层又一层地剥开,里面有个硬邦邦的馒头,她费劲地掰开递给我。 我摇摇头,她又往前递了递,声音苍老:「吃吧闺女,我小孙子如果还在,也有你这么大了。」 最终我还是盛情难却,啃完那块馒头。 奶奶后面没事也常跟我聊聊天。 现在我好不容易有点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 我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大半个小时,才说动奶奶跟着我一起回家住。 家里九个男仆没处使,刚好照顾奶奶。 第7章 往后几天,楚放每天都给我烧钱。 我有人伺候着,就清闲下来,有空思考了。 我越想那天楚放的反应,越觉得不对劲。 他说千千怕我,让我别去找她。 可是那天在梦里,千千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恐惧。 何况,她怕谁都不会怕我的。 难道是千千为了我自杀或者受伤了,楚放不想我担心她? 毕竟那天是在梦境里,我并不能看到她的真实身体状况。 越想我越担心, 终于坐不住,跑去贿赂黑无常。 黑无常正在闭目养神,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看我,露出一副「果然又是你」的神色。 「又上去啊?」 「嗯嗯,急事。」我悄悄给他塞了几张大票子。 黑无常面不改色地收下:「少跑几趟吧你,小心回不来咯。」 他手掌轻轻一挥,我便消失在他面前。 下一秒,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怔住, 怎么是我家,难道送错地方了? 想到曾经和严宇在这间房子共同生活过,我就觉得晦气。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千千家找她,却听到屋内传来女人的笑声, 8 很像千千的笑声。 盯着那扇单薄的门,我迟迟迈不开步子。 万一只是我听错了呢? 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我亲自挑选的家具,喜欢的奶油风装修,墙上依旧挂着我们的婚纱照。 门内的一切,与我在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娇媚又熟悉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我近乎麻木地走过去。 原来,没有万一。 在那张我们同眠过无数个夜晚的床上,千千正勾着严宇的脖颈,跨坐在他腿上,波浪卷发穿着性感,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单纯甜美。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我生前的照片。 相框里的我,笑得愚蠢。 一时间,天旋地转。 巨大的情绪波动下,我的魂体逐渐消散 |